“非你之过,”太子将手搭在沈统领的左肩上,“你已中箭,就是当时不去寻我,清点猎物时再与我会面,效果是一样的。”
“沈大人不必想太多,只需把伤先养好。”太子让元霜把侍女们召回来,起身离开了,“孤就不继续打扰沈大人了。”
元霜跟着太子一起退了出去。
太子跨出门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回头对元霜说:“哦,元霜,我瞧着他应该是不喜欢红枣,也不喜欢甜味的鸡蛋,你下次让膳房注意些。”
“殿下,贵妃送来了些补药,说是给沈统领的……您看”
“丢库房去吧。”太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太子第二日来的时候,正巧跟毕诺碰上了。
太子问:“沈统领什么时候能痊愈?”
“至少需要半个月。”毕诺将药箱中的东西拿出,准备给沈统领换纱布。
毕诺看了一眼太子,发现他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再看沈统领,好像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在脱上半身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是剪了一边袖子的,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喜感。
什么,不是说东方人很含蓄的吗?毕诺迷惑地想。
等沈统领把受伤的胳膊对着他时,他就开始换纱布了。
“麻烦你了。”沈统领照例说了一句。
太子的目光落在他光裸的后背,那骨架被皮肉匀称地附着着。太子目光移动,又顺着脊柱沟往下看。
沈统领平素最常戴着条朴实无华的黑色皮革腰带,上面再零零散散挂点什么东西,右边卡着刀带。太子今日回想起来,忽然觉得不顺眼起来。
他想,这么把劲瘦紧实的腰,单从审美的角度看,应该配上条金制蹀躞带才叫漂亮。
沈统领换完纱布,转身发现太子在自己背后发呆,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他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太子抬头,笑盈盈说道:“知亦,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沈统领错愕了一霎,才反应过来自己表字知亦。
这表字跟他本名毫无关系,甚至跟他本人都没什么关系。某年某天有人问他表字为何,他印象中古代人都会取个表字或者号什么的,担心自己没有会被人怀疑或取笑,顺嘴编了一个。
这太子怎么还喊上了…话又说回来,不知道太子有没有表字?
“有的,”太子回答道,“字起元。”是他年满二八时,父亲亲自为他取的。
沈统领一惊,才发觉自己不慎将后半句话流出嘴边。不过知道太子表字又如何,他又不会用表字来称呼,作为臣子,他当然得喊人家“殿下”。
而实际上太子的表字没有人会喊。皇帝太后唤“璟儿”、兄弟姐妹间以“哥”“弟”称他、剩下的,自然都是尊称“殿下”。就是翼王暗地骂他也是用的全名。
太子很喜欢皇帝给自己取的字,奈何从来没人喊,他提醒道:“知亦若愿意,私下以字相称也是很好的。”
沈统领只当他在说客气话,打马虎地混过去了,又将话题扯回:“殿下方才说为一事而来,难道是秋猎相关?”
“秋猎的事情就翻篇吧,沈大人也无需对他人再提。”
太子昨日还着急问了一嘴,今日不知怎么,又不问了。不仅如此,还要捂沈统领的嘴,不让他提。沈统领猜测可能跟翼王有关,也不好问。
“我今天是为了九弟而来的。”太子继续道,“知亦,他伤了你,无论如何,都要受罚的。他此番去西北,也恰好磨磨性子。”
哦,沈统领想:也是活该。这九皇子李习慎,放现代就是那种爱拿弹弓打人家家里玻璃,还因为技术太差打到人家眼睛的那种死仔。这样脾气的人,他从前带新兵的时候,也常有遇见。
“距离他动身还有一阵时间,他从前骑射虽然习得不错,却只有这么一项拿得出手了。”太子看他面上还算平静,又说,“所以我想恳请知亦帮孤一个忙。”
沈统领:“殿下请讲,臣只要能做到,便不会推脱。”
“沈大人可否为习慎之师,教其些生存之道?”
太子盯着沈统领,心里盘算着如何如何磨着他答应。然而沈统领脸上并无半分不满,相反,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扬。
“殿下放心,微臣最擅长此事。”沈统领爽快答应,又问,“只是臣一介武夫粗人,过程中,恐怕难免逾矩。”
“这个不必担心,沈大人想怎么管教他,管便是了。”太子向他保证,“我绝不插手。”
沈统领用力抿着嘴,避免自己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伤受得这么值当。
当太子拉着不情不愿的李习慎来给他行拱手拜师礼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有点洋洋得意。
李习慎亲手沏茶,再将茶杯双手奉上:“师父,请喝茶。”不可谓不咬牙切齿。
沈统领缓缓接过杯子。顺便欣赏一番李习慎那副好似受了极大屈辱的模样。
李习慎怎么可能服气。说到底他沈瑛不过是京城一个守卫,算他懂些拳脚之术罢,可他又没上过战场,没真正打过仗,有什么资格来教他?论个人武功,宫中大把武师要胜于他;论行军战术,他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久经沙场的老将?
太子显然也明白这个理,不过为了给九皇子营造好声势,就算沈统领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人,他都得让李习慎拜师。
虽然沈统领并不是废人,不过他是放心不下把人交给沈统领一人教导的,此外他另请了几位老将军,他其实是把希望寄托于那几位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