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张耳尚未抵达赵境之时,陈余的日子就已经很不好过了。
虽然他当机立断,使得赵军平安地从临济城下撤了出来,也欣喜的现田冲率军来援,帮助后方赵军堵住了滏口陉,使得秦军的北线佯攻徒劳无功;但当楚军于临济城下惨败的消息传来,陈余便隐约感觉到——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而几日后,秦军北上的动向果然就被赵军斥候侦察到了,陈余顿时在心里直呼:该来的还是来了。
根据最新的情报,他盘算了一下:
现在后方的形势已经明朗,秦军在北线选择进攻的是井陉,目前被堵住出口,数万人马几乎是动弹不得。可王翦这二十万中路主力马上就要攻来,自己哪怕收集了齐军散卒,再会合田冲部和后方守军,总兵力怕是也不过十万,恐怕真的没有一战之力!
于是乎,他又冒出了一个不怎么厚道的想法:弃掉赵地,全军撤向代郡!
“我就不信王翦会穷追不放!他要是明智的话,就会在占领赵地之后,攻击在燕地的齐国人。。。到时我军再找机会从侧后方杀出!嘿嘿嘿。”
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算是吸取了刚刚魏国灭亡的教训——不要跟秦军正面硬拼,而要找机会尝试去偷袭,去切对方的后路。只不过,他这一谋划,既未跟齐军通气,也未告知军中的其他人。
于是乎,陈余这种“看见秦军就跑”的战法,渐渐招致了军中将卒的不满——大家可都是慷慨悲歌的赵国勇士,哪怕在长平之战中都没有打得那么窝囊!这个魏国人陈余真是胆怯啊!他怎么就被大王任命成相国了呢?
可惜的是,军中的大将司马尚早就被磨平了棱角。他虽有统兵之才,但一贯是听令行事,连跟李牧一起被罢免兵权时,他都没有去闹,此时又怎么可能站出来替大家主持公道呢?
意外随赵军北撤的宋义仿佛看到了机会,但他感觉时机并不成熟,也苦于没有更好的统兵人选。。。
而另一方面,他其实并不在意赵军以及赵地百姓的死活,只是因自己离楚国越来越远而感到无比的焦虑。
就这样,陈余等人各怀鬼胎,率领大军到达了邺城,与田冲成功会师。
“听闻这邺城,还是齐桓公始建,‘以卫诸夏之地’。今日,我们有幸与齐国友军在此于此地相会,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在会师宴上,宋义率先向齐国方面示好。此时,他已经把脱离赵军的希望放在齐国人身上了。
席间的田冲和田震等人也当即会意,举起酒杯来与他一起共饮。
然而,陈余作为一名心高气傲的儒者,自然不想被别人抢去了风头,于是他便说道:
“不过说起这邺城,更有名的还是西门豹治邺。他整治了当地‘河伯娶妇’的陋习,并且兴修水利,使得邺城成为魏国的一大重镇!”
听闻此言,他的亲信夏说顿感不妙:陈余此时身为赵相,邺城又是赵国的领土,他怎么能如此强调魏国呢?是怕大家想不起来他是个魏国人吗?
其实,陈余只是想争上一口气:虽然是齐国人兴建了邺城,可是是魏国人西门豹才使得邺城大治!他恨不得自比为西门豹,不仅要治理好邺城,更是要带领赵国走上蒸蒸日上之路!
他这一打岔,果然使得宴席中的氛围变得冷清起来。宋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夏说则恨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无论是出使齐国、楚国,还是到后方去做一些工作,似乎都比待在陈余领导的这支“败军”中要强吧!
不过,一意孤行的陈余却似乎毫不在意,还自顾自地唱起了独角戏,只见他又向田冲问道:
“多谢公子冲率兵来支援我们赵国,不知公子此行带了多少兵马?”
田冲没什么心眼,便老实答道:“为了快赶路,只带了不到一万人,也多亏了赵地的勇士一直以来提供的协助!”
“那就是只有几千人啊。”陈余顿时大失所望。
夏说见状,便第一时间表态道:“相国大人,下官愿意出使齐国,争取让齐相派出更多的援兵!”
宋义也抓紧时机,赶紧跟上:“在下也愿意一起去!”
谁料陈余却摇了摇头,然后冷冷地答复道:“不必了,怕是来不及了。”
他这没缘由的感慨又使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宴席之后,田冲又私下找到田震,向他问道:“你们这支军队是怎么回事啊?赵相的表现真的太奇怪了!”
田震只能苦笑以对。
不过,他身旁的司马卬却加入了吐槽:
“就是!不就是在临济城下打了场败仗吗?至于变得那么怯战吗?我们赵国人什么时候如此怂过?当年长平战败之后,燕国出动六十万大军来偷袭,不都是让我们给揍回去了吗?”
而三人组当中的李左车则分析起了陈余的心态:“兵法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相国大人避开秦军的锋芒确实是对的。不过,我却担心他另有所图。”
“哦?此话何意?”田震突然被激起了兴致。
李左车继续推测道:“按照相国的部署,看样子并不是想退到某条防线处固守待援,而是有可能——直接放弃赵地,让开道路,使得秦军能直接跟齐军对决!”
“不会吧!”
其余人听了,皆大惊失色。
然而很快,秦军先锋进逼邺城,陈余下令弃城北撤的军令就传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出现这样一个声音。
不过,他们也只能暂且遵循陈余的军令,并等待着一个改变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