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残丫鬟,卖到青楼这件事,是孙夫人私下里做的,孙老爷孙蓉蓉父女俩毫不知情。如今被桑叶一语道破,孙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忌惮的盯着桑叶,矢口否认:“我孙家向来与人为善,从来不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桑娘子休要血口喷人。”
卖身为奴者,若是犯错被主家惩罚,打死或是打残并不犯法。可是如孙夫人所言,孙家对外的形象向来宽厚,一旦传出孙夫人打残丫鬟,还卖到青楼那种地方,孙家经营多年的好声誉就要毁了。
尤其是孙夫人作为一家主母,让外人知道她表里不一,恐怕她多年积攒起来的人脉,也要随风而去了,指不定还要质疑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女儿,直接影响到孙蓉蓉的闺誉。
更何况,那个丫鬟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花瓶,正巧遇到孙夫人气不顺,于是就被迁怒上了,落得个被打残又被卖到那种腌臜地的下场。
这一番惩罚显然过了,是以,孙夫人根本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这件事。
然而她变换的脸色,赵家夫妇的清清楚楚,对她的一番辩白将信将疑,一时间心绪颇为复杂。
相比孙夫人,这对夫妇待人才是真正的宽厚,对于一些不把下人当人看,随意打骂折辱的人家,一向敬而远之。
“哦,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桑叶只是拿这事堵打孙夫人的脸,顺便警告她不要多嘴罢了,见孙夫人不肯承认,她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敷衍的回了一句,又对孙蓉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这一次,孙夫人不敢插嘴了,总觉得桑叶很邪性,很怕她又说出她竭力掩盖的事来。
没有孙夫人帮忙,孙蓉蓉愈紧张了,死死地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抖:“我、我睡觉的时候,不、不习惯有人在我房里,昨夜小如跟我表姐的丫鬟一起睡的,我口渴就只能自己起来到厨房里找水喝,你要是不信可以找小如还有我表姐的丫鬟过来问话。”
孙蓉蓉经常到赵家玩,每次来都会带着小如,因此小如和春意关系也很不错。
桑叶点点头,看向赵家夫妇:“可否让令爱的丫鬟出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说罢,又对孙蓉蓉说道:“你的丫鬟小如又在何处?干脆一起叫来吧!”
赵家夫妇没有意见,立即让人去叫女儿的丫鬟春意过来。孙蓉蓉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依照桑叶的意思把小如叫来了。
只有孙夫人,心里生出几分不安。哪怕昨天夜里“事”后,她就仔仔细细的嘱咐过小如,让她不要乱说话,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慌乱。
等小如和春意忐忑不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桑叶直接问春意:“昨晚你同小如睡一个屋?她中途可有离开过?”
春意不认识桑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坐在上位的两位主子。得到主子的颔示意后,才谨慎的回道:“回这位娘子的话,昨儿个小如确实跟奴婢睡一个屋,夜里并不曾起来过。”
桑叶又问:“会不会是你睡着了,她起来你也不知道?”
春意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觉浅,昨夜屋子里又多了个人,小如要是中途出去过,奴婢不可能不知道。”
桑叶觉得春意这姑娘很讨喜,尤其是长了张圆圆脸,笑起来就更可人了,跟她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柔和了三分:“以前小如在赵家留宿,也是跟你睡一个屋吗?”
春意没有注意到孙家母女变了脸色,不假思索的说道:“回娘子的话,昨夜是小如第一次同奴婢一起睡,以前她都是随表小姐一起回去,不会在这里留宿。”
“唔,我知道了,谢谢春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桑叶冲着春意笑了笑,看向孙家人别有意味的说道:“还真巧,昨天我弟弟留宿赵家,孙小姐就留宿了。我想问问孙小姐,明明你家就住在鹿鸣胡同,离这里不足一里,为何还要留宿?”
孙老爷听不惯她阴阳怪气(自认为的)的语气,拍案而起:“孙家和赵家是亲戚,老夫的女儿留宿如何?难道还要经过你桑家的同意不成?”
桑叶慢悠悠的说道:“非也,既然咱们两家想把事情弄清楚,这些事情自然要事无巨细的问一问,就是不知道孙老爷为何如此大的反应,难道……”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在孙蓉蓉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笑道:“孙小姐,你说是不是?”
早在桑叶问春意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孙蓉蓉就差点跳脚,这会儿陡然被问,她下意识的站起来,脸上的慌乱难以掩饰:“是、是,确实如此。”
桑叶抛给气得抚胸翻白眼的孙夫子一个你“多管闲事”的眼神,又问起了小如:“你可知昨夜昨夜你家小姐为何要留宿?为何你没有守夜,而是跟春意一起睡在别处?”
“是、是小姐跟表小姐玩的太晚,怕、怕扰了老爷和夫人清梦,就、就留宿了。小、小姐宽厚,睡觉的时候,从来、从来不让奴婢守夜。”小如紧张地说道,额头上渗出了汗。
她并不知道昨晚具体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她被孙夫人叫去叮嘱了许久,让她不要乱说话,她才隐约猜到事关自家小姐,就更不敢随意开口了,生怕哪里说错了,回头被苏夫人教训。
桑叶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家小姐夜里爱说梦话,磨牙齿,还有梦游症时不时的跑到外面去,你不怕她出事吗?”
小如下意识的反驳道:“你胡说,我家从来不磨牙齿说梦话,也没有梦游症!”
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恐惧的看向孙夫人。但见孙夫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吓得双腿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偏偏桑叶还嫌不够,直接揭穿了她的谎言:“你都不曾给你家小姐守过夜,又怎么知道她不磨牙齿不说梦话,没有梦游症?”
孙家自诩为大户人家,后院的规矩比普通人家大多了。夜里女儿家的闺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也就孙夫人这个母亲和小如这个贴身丫鬟可以了,就连孙老爷想去也得由孙夫人陪着。
孙蓉蓉有没有打呼噜磨牙齿或是梦游症,就只有这几个知道。孙夫人和小如都说无人给孙蓉蓉守夜,结果小如如此肯定孙蓉蓉没有,那就只能证明她撒谎了,孙夫人亦是。
只有孙夫人,依然不肯承认自己撒谎,嘴硬道:“我跟我家老爷一直想让蓉蓉嫁到好人家去,想让她有个宽和的名声,所以才说不让丫鬟守夜,这有什么不对?这跟她留宿姨母家,又被你酒后失德的弟弟侮辱,没有任何关系。”
啪啪啪!
桑叶拍手,为孙夫人的这一番狡辩鼓掌:“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证明你们孙家是一家子撒谎精罢了!既然你们口中没有一句实话,我也没工夫跟一群撒谎精辩清白,那么报官吧,就让知县大人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也不去看孙家人和赵家夫妇的脸色,起身对自家人招呼道:“咱们走吧,想来这个点知县大人已经在县衙了。”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配合的站起来就要随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