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雷凌云不答话,还是一副深思的模样,雷贺接着道,“我本以为老爷子定会维护伏焰的,毕竟他身上也流着一半雷氏的血液……”
“够了。”雷凌云只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就把雷雨和雷风那一肚子话生生憋在心里。他习惯性的摸摸下巴,眼神望着方泠芷几人曾走过的路,思索道,“刚刚那几人,个个不凡。况且我等一直寻了伏焰,也只是为了将那不肖的旁支捉回身边,以免日后他身份泄露,丢了雷氏的脸。如今,他死在那些人手里,倒也死得其所,省了我等日后操心。”
雷致几人困惑相望,尽管还有一肚子的话,但既然现任当家的都开口决断,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维护伏焰。雷凌云刚刚云游归来,一顿饱饭还没吃上就闹了这么一出。上一会儿子的工夫没什么感觉,但肚子一叫开便一不可收拾。雷致是四位公子中的老大,平日里也与雷凌云嘴贴心,这会儿连忙上前拱手道,“老爷子,厨房里五菜一汤已然备好,都是老爷子平日里喜欢的菜色,我们这便过去吧。”
“嗯,好。”雷凌云满意的点点头,随雷致一齐走在前面,雷贺、雷雨、雷风不敢逾矩,乖乖的跟在后面。
后院到厨房还有一段的距离,期间雷凌云左右张望着自家风景,心中感叹,尽管只是几个月的时候,那花花草草、甚至于树木枝叶,都不知换了几批,人生真的只有短短数十年啊!
雷氏一派虽然都是异人,却普遍活不过五十岁。年过半百便永久沉睡地下,始终无药可救、无药可解,这也是雷氏一派的命格。雷凌云如今四十几岁,已经算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有时也唏嘘感慨,总觉得心有不甘。这些年他出外云游,虽然口上不说,其实多也为了那拥有修改命格神奇功效的幽冥花。只可惜那幽冥花属地狱之花,生长环境不明,生长地点也不明,所以至今他仍旧一无所获。直到刚刚在屋里,听若湖说到这三个字。
“老二的身子如何?”说到底,除了自己,雷凌云还挂心雷贺。雷贺是这四位公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位,但体质也是最差的,根本离不开雷鸣山庄的庇护。他生怕雷贺或许都活不过自己——雷贺出生之时,曾有一位与雷凌云要好的天师夜观天象,综合雷贺的生辰八字、五行风水,算出了他将在“而立之年暴卒”。而雷贺今年已然二十五六,掐手一算,他与雷贺,谁会死在前面,还真是个未知数。
“老爷子切勿挂心,”尽管在雷凌云身后,雷贺也垂头恭恭敬敬的答着,“雷鸣山庄里灵气如此充足,我身子好得很,最近法术也更近一层。”
“那便好,那便好,”雷凌云欣慰的点点头,之后说道,“刚刚听闻那只小狐狸说,伏焰所在之地有幽冥花?”
雷致悄悄偏了头望向身后的雷贺和雷风,毕竟是这俩人把伏焰带回来的。雷贺仔细想了想,说道,“这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我与雷风倒是去过伏焰的老巢……”雷贺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对雷凌云说了一遍。
雷氏四位兄弟都以为雷凌云知道后会大雷霆,没想到他却完全出乎意料的没有火,反而出神的想了半天,方才开口道,“幽冥花,是好东西。老大,待明日一早,你便去赤炼阁寻了刚刚那几人,他们的目的也是幽冥花,定是还会去的。”
“我们要那花做什么?”雷雨似乎有些不明白,挠头问道,“咱们院子里的花种类可多了,不差那个怪名字的花。”
“那花……对我们雷氏一族都有用,并且是,很有用。”雷凌云沉吟半晌,才说道。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将这事情告知四个儿子,毕竟活到五十岁是每个雷氏后代的宿命,他们从小便耳濡目染,早已欣然接受。
“是,老爷子。”雷致一拱手,恭敬答道。
“老爷子,大哥不曾去过妖窟,与那几位又不熟络,不如派我和雷风去。”一听到又有能出去的机会,雷贺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争取。
“老二!你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吗?”雷凌云刚刚没有作的脾气这会儿终于作了,“上回和雷风跑出去,我还没惩罚你们几个,这会儿你又蹬鼻子上脸了!忘了自己的体质有多差是不是?雷风还小,体内能有多少灵力够你用的?”
这一席话,直接把雷贺激扬的心撇灭了,他闷闷的走在后面,倒不再说话。到了主房,雷凌云、雷致、雷雨和雷风分别进了去,唯有雷贺还留在门外犹疑,不知在想什么。雷凌云叹口气,知道自己刚刚语气的确过重。雷贺是个好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想多去外面闯闯,这个想法是极好的,雷凌云本该举双手双脚支持。无奈雷贺体弱多病,他的好男儿也只能在梦中做。其实雷凌云也很同情雷贺,但父亲的爱便是如此,从来都是深沉和乖张。
“老二,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用膳。”雷凌云坐在主位上,对雷贺招手。
雷贺沉吟半晌,最终摇摇头,道,“老爷子,我不饿,我先去练功了。”
“二弟,老爷子回来了,不吃也要坐下陪着,擅自离去成何体统!”雷致立即开口批评雷贺,这么看来,他比雷凌云更像一位慈父。
“算了,算了,由他去吧。”雷凌云望了望有些萎靡的雷贺,还是松了口,他也不想雷贺心情不好的陪着他。
“多谢老爷子。”雷贺再一拱手,之后施展隐术,消失在几人眼前。雷凌云望着虚空,又叹口气,心事重重的抬筷,刚刚夹起一块鹿肉,又不放心的放下,转头对雷致说道,“老大,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只不过幽冥花这东西,从前是可遇而不可求。如今终于得知具体位置,我们志在必得,懂吗?”
***
云宿提着抖个不停的伏焰已经向前走了老长一段路,直到望不见雷鸣山庄的影子,才一甩手,将伏焰摔在地上。
“好疼,好疼,你是坏人……”想不到伏焰居然捂着脸大哭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口中还一直喃喃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是坏人?哼!”望着耍赖一般的伏焰,云宿脸上漾着的满是冷笑,“伏焰,你忘了你曾做过多少坏事,如若你都记得,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与你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伏焰似乎听不懂云宿的话,仍然大哭着,哭得一干人等心烦意乱。
“主子,我们直接杀了他!”由于过度烦躁,若湖两只尖尖的前爪不停的挠着毛茸茸的耳朵,恨不得要那个碍眼的伏焰立即消失,眼不见心不烦。
“想不到你们如此狠毒。”一干人等莫名烦躁的时候,一个过于清冷的声音传来。几人诧异回头一望,丁啸居然定定站在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一双冷眸盯着他们。
“丁师兄……你还没回去啊。”方泠芷有些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我本以为,唯有你们二人前去,如何斗得过雷氏一派,便在此等候,做你的后援。”丁啸看似在回答方泠芷的话,眼神却一直不离开云宿一下,“没想到云师弟居然早有防备,并且还真的要出了这妖类。”
“丁师兄过奖了。”云宿毫不客气的对丁啸回道,“这都多亏了雷老爷子明事理。”
“打算如何处置?”丁啸不愿再多说,他心里泛出的酸味儿可不是一点两点,每次方泠芷遇到危险,那个云宿都不偏不倚的在场,一次又一次博得她的好感。
云宿抬手抚了抚若湖满是皮毛的身子,光滑丝柔的感觉传来,他合上眼,却说出一句无比残忍的话,“无论他是真痴,还是装傻,都绝对要杀了他,要他灰飞烟灭!”
“不要杀我,我很乖的,我很听话……我不用别人陪,我自己就能玩……”伏焰一边解释推脱,一边哭得更大声。他虽然已经全然失忆,但云宿的口气有多危险,他还是听得出的。
“他现在完全忘记前尘往事,他不再是以前的伏焰,他现在不过是个只求活命的小孩子。”不知为何,丁啸却有了诸多感慨。
“丁师兄没有见到当时的场景,自然无法体会我等心中的仇恨与愤怒。”云宿说着,已经将霜月洞天抱在怀里,手轻抚上琴弦。
“别杀我,别杀我……叔叔,我真的会很乖,我绝对不惹叔叔生气……”伏焰不停摇着头,在地上拖拖拉拉的向后退,脸上哭得鬼画一般,满是黑条条。
丁啸转过头,不再言语,也不忍去看。他之前心一向够狠,对于妖类也从不留情,一向遇而杀之。但是自从与方泠芷相遇,心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柔软。可是这样的自己,丁啸却很不喜欢。
“叔叔,求求你……呜呜呜……姑姑,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会很乖,以后会很听话,再不惹叔叔姑姑生气……”
伏焰哭的属实撕心裂肺,说出的话也让人动容。方泠芷牙一咬,心一横,甩开当康,踉踉跄跄的以身挡在伏焰身前,在一干人等讶异与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艰难开口道,“且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