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咧嘴……郡王殿下您心眼真小!
他们这里做“打情骂俏眉来眼去”,满茶馆吃客都露出明珠暗投的痛苦神情,那少女脸色就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了,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冷声道:“公子,我还没吃呢!”
“哦?”纳兰述随意点点头,“那你也吃啊。”
“我该坐哪里?”少女转怒为喜,一指君珂,“这位姑娘既然已经吃过了,是不是该让个位?”
君珂含笑站起,纳兰述手一伸按住了她,下巴对幺鸡方向一点,轻描淡写地道:“你去和幺鸡坐。”
“你!”那少女脸色大变,怒喝,“你竟然让我和狗坐在一起!”
“哦,是啊。”纳兰述仿佛刚想起来,恍然道,“我疏忽了,这样不好。”
那少女脸色一缓,刚要说几句原谅的话,纳兰述已经倾过身,满脸惭悔地摸摸幺鸡的狗头,诚恳地道,“幺鸡,对不住,委屈你了。”
幺鸡宽容地甩甩尾巴,表示兄弟为党国事业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和女人挤一挤不算什么,就是骚气味大了点。
“……”
满店寂静,半晌后一声厉喝飙破屋顶,“混账!”
喊叫的不是少女,而是先前那桌的妖娆女子,那少女早已呆在当地,面皮紫,被羞辱得僵在原地不知动弹,那桌一直关注这边的女子,却已经都勃然大怒,当先一个红衣女子突然跃出,手一伸便从桌上的行囊袋子里抓出一个半圆环的古怪武器,那东西非金非玉,刻满符文,缀着许多叮叮当当的细小暗器,转动间有浓郁的古怪香气散出来。
这武器一拿,茶馆里立即有人惊呼:“红门教姑!”
这声一出,仿佛魔咒,所有人呼啦一声站起,拔腿就逃,茶馆里顿时桌倒椅翻,壶倾菜泻,乱成一片,人多,有人来不及推开凳子,唰地一下便从桌子上翻了过去,一溜烟跑远了。
君珂瞠目结舌……魔鬼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对面纳兰述轻轻挑起了眉头,并无畏惧,却有点厌弃,君珂少见他这样的神色,忍不住问红砚:“红门教姑是什么?”
“红门教你听过没有?”答话的是纳兰述,“近几年刚刚崛起的一个教派,十分神秘,教中男女都善于各类幻术异术,行事妖异,蛊惑得无知乡老敬畏膜拜。这些人有一部分入世行走,鼓吹所谓大德善行,却用各类妖术骗得上至官宦内眷,下至升斗小民都十分痴迷。尤其教中女子,卖艺也卖身,多擅内媚之术,行走达官贵吏府邸十分方便,一旦得罪她们,死得都会很惨……红门教一直在琼西等穷山恶水处盛行,不想如今势力竟然展到燕京地域了。”
“你一个公子哥儿,想不到也听过我教的盛名。”那红衣女子冷笑,眉梢深红胭脂煞气如血,“既如此,你跪下来给我小妹磕头请罪,再随身伺候我姐妹们三天,我们便饶了你。”
扒在茶馆门外偷听的茶客们,瞬间眼底爆出嫉妒羡慕的光……还是美貌占优啊,瞧人家这待遇,羞辱了红门教姑,还能享艳福!什么随身伺候?不就是随床伺候么,红门教姑人人有内媚之术,谁沾上了不得欲仙欲死?
“小子,悠着点劲儿啊,小心被榨干咯。”有人怪腔怪调地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一阵哄笑。
“快跪呀,跪下来舔……”一个黑疤男子兴奋大嚷,但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四面人们注意力都在茶馆对峙的人身上,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些异动,刚刚说话的黑疤男,突然向后退了出去。
此时如果有人对他脸上看一看,就会现他退的姿势僵硬,表情惊恐,不像是自己往外退,倒像被人扯出去的,如果有人再细心点看看他腰间,就会看到一个精钢的利爪,正狠狠扣住他的腰,将他向外拖。
黑疤男一直被拖到一个僻静的墙角处,腰间的精钢爪一松,啪一下弹在他后背,击得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银光一闪,精钢爪被收回,一个青衣少年若无其事将那精钢抓链子缓缓绕在手腕上,从黑疤男面前踱了过去。
墙角的暗影里,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坐的、蹲的、喝水的、吃东西的、居然还有伏在一个大石头上面掷骰子比大小的,人人神情懒散,看也不看这人一眼。
黑疤男原以为自己遇上强盗,可强盗哪有这么懒的姿态,惊恐地一抬头,面前墙上,却突然垂下来一双靴子。
黑色靴子,不大,甚至还有几分精巧,脚尖在他面前晃啊晃,时不时踢到他鼻尖,这人试图让,可无论怎么让,那靴子就是能踢到他鼻尖,每次都踢在那位置,都是那力度,一下一下,直到踢出血来。
看见血那靴子也没停,点在黑疤男鼻子上,随即有人懒懒道:“就是这个货色,敢对主子污言秽语?”
这人声音清甜,竟然是女子,而且听来年纪还不大。
有人随意应道:“可不,瞧他那獐眉鼠目,一看就说不出人话。”
“你刚才说,跪下来舔什么呀?”那靴子点在黑疤男鼻子上,微微施力,压得黑疤男鼻头剧痛,头脑血管崩涨欲裂,鼻血喷泉似的向外射,哪里说得出话来。
“哎呀,我的靴子给你的血搞脏了。”那女子忽然低呼一声,惋惜的语气。
黑疤男生死关头,瞬间灵光了,急忙道:“我刚才说……我跪下来给您舔靴子,我舔、我舔……”
那女子似乎笑了笑,从鼻间懒洋洋“嗯”了一声,将靴尖往他嘴边一递,黑疤男急忙便舔,靴子上都是他自己的血,他不敢吐出来,一口口咽下去,咽喉里都是腥甜的血和泥土,他露出要呕吐的神情,却硬生生忍下去。
好容易舔干净,他讨好地捧住靴子抬起头,那靴子一动,啪一下又把他踢下去。
黑疤男缩在尘埃,不敢抬头看了。
“舔得还算干净。”那女子声音满意,“你这么脏的嘴,就该用你自己的血洗干净。”
黑疤男伏地不敢应声也不敢抬头。
地上轻轻一响,头颈一重,已经再次被那双靴子踏住,这回的力道仿若千钧,黑疤男的头被砰一声压进泥土,啃了满嘴泥,他绝望地低呼一声。
“我不喜欢能忍的人。”那女子靴跟在他脖颈间慢慢碾动,仰着头,看也不看脚下的人一眼,神情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蚂蚁,淡淡道,“我宁可选择有血性的人,有血性才有人性,能忍的人,往往都很可怕。”
“得了吧老大。”有人笑,“这种货色,天生贪生怕死而已,怕他什么忍不忍的。”
“老大,三思,”又有人道,“主子不喜欢我们滥杀百姓。”
“唔。”那女子听着,却并没有松脚,依旧仰望蓝天,慢慢碾着脚下人的脖子,悠悠道,“可是不知怎的,我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觉得放了这个人会令我不安……”她磨了磨牙,喉间出一点古怪的像大漠狼嚎的低音,“我想杀他,很想。”
四面的人不说话了,出身异国奇特民族的他们,有种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直觉,即使在这繁华大燕打磨了多年,血脉里的野性依旧没有泯灭,他们在每年的第一场大雪聆听天语,在每月的月圆之夜胸中澎湃着嚎叫的欲望,他们自认为是最接近苍天神秘的民族,而他们的老大,那个年轻而清甜的女子,她微笑时,才是一匹崖端向月冷然回的兽王。
他们永远忠诚,却也永远有自己的坚持。
那女子慢慢地抬起了脚,下一个瞬间,她就会重重地落下去,踏断那一方骨骼。
黑疤男突然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