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在王府后院“出嫁”,轿子只需要从后院抬到前院“成亲”,再从前院抬回后院就可。
这自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成亲,但沈梦沉居然基本备齐了成亲需要的喜娘喜婆那些人,在院子外战战兢兢等着。
君珂出来时,每个人都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
娘子……很美。
虽然歪戴凤冠,头散乱,一根步摇要掉不掉,一双绣鞋拖在脚底,少戴一只耳环,多戴一串项链,左手一串镯子,右手什么都没有,喜袍上染了羊奶,袖口上沾了芝麻屑,粉擦得不匀,嘴涂得紫,眉毛画得太粗,胭脂擦得太重……但确实还是很美。
美在秀致匀停,美在风姿卓,美在眉宇间少见的英气又优雅,凌厉又悲悯的奇特气韵,站在那里,笑容很近,眼神很远。
君珂根本没有看四面奇异的眼神,她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天底下没有更挫的娘子了吧?正好,最适合沈梦沉。
她的目光落在四面院墙,金光一闪,看见四周重重叠叠,护卫千重,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沈梦沉的强大,正在于他任何时候都谨慎潜藏,哪怕胜券在握,也从不掉以轻心。
轿子抬到前院,位置正好的“承安殿”,四面格局开阔,无处躲藏。
没有贺客,只有“纳兰迁”带着黑螭军统领区离坐在厅内,高近成带着另一批人梭巡在殿外,那批人个个眼神精光内敛,一看便知道都是红门教的高手。
在四面花木假山后,隐藏着无数持弓拿箭的人影,墙头之上,还埋伏着机关。
殿内外的高手是用来对付纳兰述的,埋伏的人,则是用来困杀尧羽卫的。
任何人只要闯进,可以说插翅难飞。
君珂垂下眼,无声叹息。
她从轿子里出来,四面的人齐齐出一声古怪的“呃”,赶紧掩住,偷偷看沈梦沉,立在大殿门口等候的沈梦沉面色不变,从容如前。
目光从君珂雷人的造型上掠过,他唇角撇出一抹淡淡的讥诮的笑意,他就知道,君珂从来也不愿意成全他一分。
哪怕他今日破例,盛装打扮。
哪怕他即使是一场假成亲,依旧揣着点小小喜悦,并安排了成亲需要的喜娘喜婆和所有议程。
哪怕他亲自挑选了君珂的饰和喜袍,连耳环的明珠颜色都仔细考虑过。
她的心思和意愿,所有一切,给别人;拒绝和仇恨,留给他。
不过她依旧这么美,脂粉零落钗环歪斜,也挡不住那股骨子里的优雅特别气韵。
不知道谁能见到她真正盛装成亲时的模样?那又该是如何的绝艳倾城?
如果他看不到。
那么,谁也不允许。
沈梦沉眼底掠过一丝憎恨,笑意更浓。
“我的娘。”他淡淡道,“永远美得这么特立独行,是不是?”
身后“纳兰迁”抹一把冷汗,连连点头,“是,是。”
沈梦沉又看一眼高近成,高近成上前低声道:“未曾在城门现对方,可以确定尧羽卫不可能全部进城,纳兰述就算进城,也只能单身奔来王府,冀北武力现在全在我们手里,他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他如果敢去找昔日旧属,咱们反倒省事。”
“纳兰述没这么笨。”沈梦沉淡淡道,“不过,文官呢?”
“主子。”高近成笑道,“文官有什么用?再说冀北文官,一向只按王令行事,王令可是在苏希手中呢。”
沈梦沉点点头,伸手去牵君珂,君珂手一缩,瞥一眼“纳兰迁”,微笑道:“王爷是我们的主婚人?”
成亲时娘是不可以说话的,这位“娘子”不仅没盖盖头,还主动开口,“纳兰迁”呆了呆,也不确定君珂到底知道多少,咳嗽一声道:“正是本王替两位主婚。”
君珂不等他说完已经漫步走开,抛下淡淡一句话。
“他今日割了别人脸皮让你冒充,将来你这张脸终有用不着的时候,到时候,你这秘密参与者,又该在哪里呢?”
顶着纳兰迁面具的苏希,呆了呆。
一瞬间心中一凉。
这个念头他隐约有过,但高近成信誓旦旦保证,他自己又觉得是沈梦沉核心组织成员,擅长改装,将来总是有用的,不至于被杀人灭口。
然而君珂这句话,将他内心深处不敢多想的隐忧唰地掀开——主子心狠手辣,绝情绝性,其实根本不会因为一个人有没有用,而心生怜悯留他一命!
他只是这一怔,对面高近成的目光立即射过来,严厉,充满审视和警告意味。
苏希立即努力控制好心底情绪波动,若无其事一笑,充满信心地道,“本王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别叫我夫人。”君珂还是那个冷淡语气,“沈梦沉还未必有那个命娶我。”
苏希不敢说话了,连忙退了下去,沈梦沉含笑挽住君珂手臂,在她耳侧悄悄道,“我不仅有那个命娶你,还有那个命,看你这辈子嫁不成想要嫁的人,你信不信?”
君珂沉默,随即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