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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1(第6页)

  上头微有响动,似乎有脚步声离开,这间牢房形制特殊,所有守卫都在上头,底下不设守卫。

  等人都走开,莫少成对着身后那人抬了抬下巴,那人还是那不急不慢的步子走了出来,淡黄灯光照着他青紫色束朱带的衣袍,是有品级的大太监。

  那太监行到悬狱下,对上头躬躬身,低低道:“主子命奴才来问陛下,一切可好?”

  沈梦沉犹自在看书,看也不看他一眼,“甚好。”随即又笑了笑,“就是睡觉不太舒服。”

  那太监似乎叹息一声,腰弯得更低,声音也更轻,“主子请问陛下……如何才肯?”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沈梦沉却似乎听懂了,翻书的手指一顿,灯光下碧玉扳指闪出一道幽浮的光。

  随即他抬起头来。

  没过多久,太监匆匆而去,没入夜色之中,回到自己的小院,放飞了一只信鸽。

  这只鸽子在飞过皇宫宫墙的时候,被一支弓箭给射了下来,没多久,一只一模一样的鸽子,携着似乎没有动过的信,又再次腾飞而起。

  当晚,纳兰君让回了自己寝殿,紧闭殿门,吩咐所有人都不许打扰,连亲信石沛都在殿门外守候。

  纳兰君让进了内殿,在榻前坐下,榻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双便鞋,鞋底是硬木底,雕着精美的寿字。他取鞋,在踏板上似乎随意地敲了三下,第三下咔嗒一响,鞋底忽然卡在了踏板上,随即踏板之下轧轧连响,现出一方阶梯。

  很巧妙的机关设计,皇帝的鞋子也是专人管的,其余人不能随便动,这管鞋的太监便是每日摆放十次这鞋子,也没能想出,这鞋底的寿字是开启机关的钥匙。

  纳兰君让下阶去,转过三道转折的门户,底下一个静室,布置精雅,布置精雅,牛油蜡烛灼灼燃烧,垂帐丝幔,绣榻锦褥,赫然皇家居室千金闺房,只是一道顶天立地,窄得蛇都过不去的铁栅栏,破坏了那份娇柔旖旎的美感。

  室内床榻俱全,有人酣然高卧,纳兰君让立在阶梯上,注视那沉睡的人,锋利的眼神渐渐柔和。

  半晌他低低叹息一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君珂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坐起身来,纳兰君让细细打量着她,眼神里淡淡欣喜,道:“三年不见,你倒胖了些。不过睡觉还是和当年一样,特别警醒。”

  听他提起当年,君珂的眼神也微微一软,随即微笑,“你也不错,气色甚佳,今天……令你皇后产生误会,抱歉。”

  纳兰君让眉头微微一皱,苦笑道:“我们可不可以不提她?”

  君珂不说话,手指无意识扭着被角。时隔三年,两人再次相对,都觉得尴尬,当年敌对立场,到如今越鲜明,似乎怎样说都有隔膜,怎样做都带敌意,就如那一道铁栅栏,森冷横亘了彼此的眼神。

  “君珂……”很久之后纳兰君让开口,语气轻得像风。

  这种语气听得君珂心中一跳,忽然便想起当初沼泽边居住的那三年,有一次村长生辰,硬邀了他去喝酒,一伙人不怀好意将他灌醉,想要把他和村长女儿送做堆,还是自己去把他给背回了他的棚子,那晚月色朦胧,他斜斜坠在她肩上,腿太长,险些拖到地上,她怕他掉了,伸手去托他的肩,不小心托到了他的脸,他不知是酒醉还是清醒,就势将脸靠在了她的掌心。

  他的热气吐在耳后,拂得鬓碎细细作痒,掌心里的脸滚热,她不自在地要拿开手,他却一偏头,压着。

  晚风过了草甸,淡绿的草尖在朦胧月色下泛浅银色的光,远处的青山靛黑在夜的边界里,在银光的尽头沉稳涂抹巍然的轮廓,他的轮廓盖住了她的身影,额头那般滚烫地压着,指尖忽然湿润,原来是被他咬住。

  “君珂……”那时候他也是这般喊她,低,荡漾如银色草尖。

  那一夜他似醉非醉,在她耳边如梦呓,“君珂……这世间丘壑,天下经纬,都在我胸中,原本再无多余位置,但是或者可以再装下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那一夜她额头微微出了汗,却不知是被酒气熏染还是被谁给吓的,忽然便清脆地笑起,说,“说个事儿你听,以前我呆的地方,房子都是论面积来卖的,桌面大的地方就要一个月的薪俸,房子是最昂贵的消费品,我们研究所批的地皮不够,经费不足,房间很紧,多少年我都和同伴四人住一间房,四个女人的东西堆得没法下脚,每次在网上看家居装修那些别墅豪宅,我就特别羡慕,居住面积不够,不利于生存指数啊呵呵,后来我就想,以后我财了,自由了,我要一栋大大的房子,每个房间都可以打桌球,睡觉想横着就横着,想竖着就竖着,开阔,畅朗,不要那么多东西挤着……”

  那一夜他在她肩头迷迷糊糊,“君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她笑了笑,停了脚步,月色毛玻璃似的晕着,边缘浅浅一线红,像思念欲泪的眼睛,“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想要的人,和我想要的房子一样,没有那许多杂七杂八的阻拦在那里,全部的,通通彻彻的,都是我的。而不是只能占一个角落,对很多事情,很多东西让步。”

  他在肩头沉默,久到她以为他睡去,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叹息若吟,“悔不该当年带你那一场酒宴……”

  一句至此没了声息,一生里唯一一次坦白表白和委婉拒绝,从此止步于他的自尊,那晚的月色始终没有被天光擦亮,在那漫长的三年里,都没有。

  一转眼流年已远。

  “嗯……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在纳兰君让开口之前,君珂抢先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纳兰君让的神色似乎黯了黯,良久之后,自失一笑。

  何必来这一趟呢,明知道答案的。却还是不死心,像患了重病的人,见着医者便希望那是救赎。

  他遇见她,就像遇见劫数,总变得不像自己。

  “大燕和尧国如何走下去,朕便如何待你。”

  步履沉沉,门户依次关闭,她缩了缩肩,在黑暗中不语。

  他敛了眉,回到空寂的寝殿,禁不住一声长吁。

  长吁未毕,忽然听见“嗒”地一声轻响,纳兰君让脸色一变,伸手一抄,一枚去掉箭头的短箭,落在他的掌心。

  纳兰君让轻轻“咦”了一声——这是大燕皇宫,禁卫如云机关密布,这是何方高手,出入宫禁不惊他人?

  他掠出殿外,只隐约看见一道黑影,电射而去,果然极其高妙的轻功。

  身边人影连闪,他的十八近身侍卫出现,看见他手中的断箭,既惊讶又不安,急忙要追。

  纳兰君让想了想,却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回转殿内,取出断箭,箭内中空,捻出一卷小小的纸条。纳兰君让读完纸条,眸底闪过惊讶之色,又隐隐有一丝兴奋。

  他拿着纸条沉思良久,又将自己的亲信近卫叫来,殿门重闭,帘幕深垂,很久之后,灯光才熄灭。

  天,渐渐亮了。

  第二日,纳兰君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公布了大庆皇帝被擒的消息。

  这个消息,立即引起了朝堂沸腾。一部分人表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沈梦沉居然自投罗网,大燕自然趁此机会可以夺回冀北,将昔日国土重收回;另一部分则表示既然掳获大庆皇帝,不如好生利用,挟制沈梦沉号令大庆军队,先和大尧互相消耗再说。毕竟红门教徒号称百万,都忠于沈梦沉,在大燕的势力也没有完全清除,一旦贸然杀了庆帝,只怕红门教徒立即造反,引起局势动荡,不利于当前战事;更有人突奇想,表示要以沈梦沉为质,驭使妖邪善于暗杀的红门教徒混入尧国行刺尧帝……

  纳兰君让不置可否,冷眼旁观,他手下的密卫则潜伏殿内,拿着百官名单,根据往常侦缉得来的消息和今日众臣言行,进行对照推测,不住在那份红底黑字的名单上勾画加注……

  下朝之后,自有密卫进行进一步查探,来确定哪些人确实是公忠体国,哪些人却是推波助澜,还有哪些人别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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