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昊下了朝,心事重重,比前些日子又憔悴了不少。
杜若为他解下朝服,又端了一碗参汤递给了他
“这几日你都睡得不好,快喝了,补补气。”
齐元昊重重锤了捶书案“佛楼坍塌,今日去现场才知,里头掺的全是海沙!工部这群畜生,真是胆大妄为!”
杜若垂下眼睑,心里难受得很“今日上午我和半夏带着药馆的大夫都去了,那些被压在佛楼下的香客……太无辜了!”
佛楼坍塌现场,惨不忍睹。
被压在最底下的四五个人,救出来时已经没有了气息,几乎被压成肉饼;还有数十名的香客,不是断手便是断脚,受伤程度不一。
在普度众生的佛楼之下,竟生如此血腥的惨事,让万千信众肝胆俱裂,直斥官员贪腐败坏佛祖威名。
一时,民愤滔天。
齐元昊握住她冰凉的手,不忍她受这些刺激“这些事让小白带着大夫去就好,你又何苦亲自去。”
杜若叹了口气,神情哀伤。
“虽说我们暗查时便知齐元时及工部从中贪墨,也知道他们督造佛楼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可没想到,佛楼坍塌会如此之快。”
齐元昊神情一凛“今日大理寺钱佑等人去查过了,是人为!有人将重物层层叠放在六楼的西侧一角,那处是佛楼最薄弱的位置。佛楼受不得力便局部塌陷,连带整体垮塌。另外,五楼以上没有皇室腰牌,是不能入内的。”
“是何重物?那堆放物品的人可抓住了?”
“是一块块的纯度非常高的铁矿石,一小块便能有百斤重。存放在木箱里。搬货的人并不知情,只说是奉了襄王的命令,拿的也是襄王令牌。”
杜若摇头“齐元时?这怎么可能!”
“自然是别人假冒他的名义干的。齐元时如今被圈禁翻身无望,楼塌无非是多一桩罪罢了!这也不像嘉贵妃那边的手笔,应该是王茀。但还有一个人,一直隐藏极深,我竟有些吃不透……”
杜若眸间亮“六王爷?”
齐元昊点了点头“迄今为止,他都未曾露出一丝马脚。”
他抬眼望向杜若,眸间有一丝迟疑“今晨早朝,六皇叔还以宗室的名义上奏折,力谏按国法处置齐元时。”
杜若心口一怔“贤王……难怪素来有“六贤王”的美名。”
齐元昊似乎胸口闷着千斤巨石“我竟多么希望,这个贤王是真的。朝堂之上明辨是非又能有这个胆量直言不讳的,六皇叔当属其一。”
杜若能理解齐元昊此刻的心情。
只有这样的人越多,大梁的朝堂才会有希望。
齐元时入朝这短短几年,竟然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
赈灾救济的粮食,他都能够以次换好,贪墨上百万两。如今那几处灾荒所在地的流民激增,逼得人没办法入了山做匪寇,沿途几处商路连连爆匪寇劫财杀人案件。
工部主导的漕运疏通工程,本被齐元昊梳理得井井有条。可落在齐元时手里短短数年,户部每年拨款清淤的钱银不少,但河道淤泥堆积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河道堵塞,运力下降,导致漕运的漕船沿路滞留,鲜货腐烂不说,还干扰了朝廷的运粮大计。
这其中的道道,如今都被一一暴露在朝野之上。
“该杀!”齐元昊恨得牙根紧咬。
这帮官员,已经被纵得无法无天了。
梁帝这些年日渐垂暮,渐渐迷上了长生之术,对朝堂的这些事,竟像是盲了眼睛,任由得齐元时等人祸乱朝纲。
杜若瞧着他憔悴又上火的模样,心疼得紧。
他自还朝以来,日日除了操心军营之事,还要收拾齐元时留下的这堆烂账,人都生生累瘦了一大圈。
这大梁的朝堂短短几年,已经腐烂成沼泽,吞噬着每一个站在金銮殿上的人。
那些没有定力的官员,便随着齐元时等奸臣一同沉沦;而那些还有良心的官员,则在沼泽之中苦苦支撑。
杜若默默地站到齐元昊身后,为他揉着两侧太阳穴,以纾解他心中的愤懑。
“圣上难道还下不了决心?”
齐元昊抬唇讥笑“我大哥拉阉人下马,他想都不想便毒死了。如今老三罪恶滔天,他反倒是开始顾忌父子亲情,真是好笑!”
“若儿,给我研墨,我要上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