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用自己平时讨好那些城堡中贵族老爷们的良好素养,露出了十分谦卑的苦涩表情,每一块肌肉都控制在展现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位大人!”他无助又夹杂着几分惶恐地辩解道,“我也只是一个以向贵族老爷们出售羊肉补贴家用的普通平民啊,怎么可能有胆量勾结盗匪呢!”
“但你也是这座小镇的执政官,已经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了,不是吗?”维恩不为所动,“难道你不愿意履行自己本应尽的职责?”
见实在推卸不过去,波普只好在维恩的陪(胁)同(迫)之下返回了行政厅,以公务之名审理这起劫案。
说是行政厅,其实只是一间较大的茅草房而已,唯一的优点就是地势开阔,门口立了一块木头作为公告牌。
镇子本就不大,维恩一行人从村口唯一的主路往里走,两旁的居民起初都只敢站在不远处观望,在听说是抓到了一伙盗匪之后一个个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出一会儿便聚集来了许多旁观群众。
维恩示意护卫们将盗匪押到公告牌下,排成一排。
“这些匪徒当中有人声称自己是里茨本的镇民,可有人愿意出来指认?”一旁的波普还没开始说话,维恩当仁不让地抢过了主导权,对跟随观望的民众大声问道。
在维恩锐利的视线之下,镇民们纷纷神情躲闪地避开目光。
“这桩案件全程公开审理,文书从旁记录,提供确切线索者都将得到奖励。”维恩随手从马包中掏出一个小袋子晃了晃,哗啦啦——袋中大量1先令的银币在相互碰撞之下出很有辨识度的清脆声响。
这是他出之前为了行事便利特意兑好的散钱。
1先令等于12便士。
即使以王都较为高昂的物价,去市场上买一只羊也仅需花费1枚印着国王头像的银币而已。
重赏之下,果然镇民们按捺不住了,一名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当先站了出来。
“我认识他们其中一个。”他闷声道,“最左边那小子曾经在舍里城的酒馆里玩赌骰子输给我6个便士,结果等我一出城就伙同其他人把钱抢了回去,这件事哪怕再过十年我也不会忘记!”
“他从小便是里茨本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之辈,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早些年扬言要外出闯荡已经很久没回镇上了。我早预料到他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现在果不其然加入了盗匪,真是本性难移。”
维恩看向他指认的方向。
那个一脸雀斑的青年瑟缩地垂下头去。
“其他人呢?”维恩继续问道。
大汉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们,好像不是我们镇上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汉克,是镇上的屠夫。”
维恩从袋子里取出一枚硬币抛过去,一抹亮银在半空中划过美妙的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络腮胡大汉手中。汉克喜形于色地将其揣进兜里,满脸期待地等待下一个问题。
但维恩却不再看他,只向波普问道:“按照王国律令,这些人应该判处怎样的刑罚?”
波普左右看了看那些英武不凡的护卫,很想表达一下自己被喧宾夺主的不爽,但又不敢。
“若是平民抢劫贵族的话……应当鞭十次再绞死。”
他小心而又隐含试探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试图看出些什么。
“哦?若是平民抢劫平民呢?”维恩不以为意地继续问道,仿佛完全只是出于好奇。
波普实在摸不准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但又觉着自己就算不配合也必然抵抗不了他们这么多人手,心下一狠,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凑到维恩边上小声陪笑道:“王国的律法那毕竟是王国的律法,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不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大概想要什么程度的结果,您只需知会一下就行,小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嘿嘿嘿。”
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大不了早些把这些人打走了自己再想办法给弗洛德子爵大人报信,总不能要自己一个牧羊人冲在前头和人家拼命吧。
一边这样想着,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他那有点外突的龅牙。
维恩拉开了一点距离。
波普不解何意,还对他眨巴眨巴眼睛,极为诚恳。
“给我把他抓起来!”维恩当下令道。
话音刚落,本就守在两旁候命的护卫们立刻出手,一左一右把波普给叉了起来,令其两脚腾空。
“等、等等!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这里的执政官啊!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不能这么对我!”波普大惊失色,不停扑腾但却毫无挣脱之力。
“里茨本之前的案件记录在哪里?”维恩径直对一旁的文书问道,“拿过来,我要现场查阅。”
如此意外之举,让本来还在四周观望的村民也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从我踏进这座村镇之时起,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简陋破败的茅草房屋,道路泥泞坑洼难以行进,居民们大多面黄肌瘦缺衣少食,你蓄养的羊群倒一只只长得挺肥美。你身为本地的执政官,视牧羊更重于牧民,现在更是大放厥词公然藐视王国律法,将国王陛下的威严置于何处?”
维恩也没想听他的回答,直接命人将他捆在公告牌前面。
“我乃国王特使,从即刻起征用里茨本作为先军营地,既然你对王国律法如此不放在眼里,又如何可以担任王国治下的执政官?我会知会此地的领主另选贤能的。”
屠夫汉克闻言殊为惊异,仿佛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难道——您便是受洛恩斯国王之命,亲率大军前来剿灭叛军势力的维恩·温彻大人?!”
这下轮到维恩讶异了。
“我的委任令并未下达多久,竟然连这种看起来闭塞的小镇村民都有耳闻我的名字,看来即便离王都遥远,一些消息还是比我想象中灵通。”
汉克下意识挺直了腰背,他拘谨地抹了抹自己因常事宰杀而沾有洗不干净的油渍的衣服,解释道:“不,我是从邻近的舍里城中听到有人在谈论才知道的。我是里茨本唯一的屠夫,波普大人常命我宰杀各种牲畜、将里茨本的肉类送予城中诸位大人。”
“那你也一定对本地的那位领主有所了解了?”
听到这个意图昭然若揭的问题,汉克面露为难之色,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