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舒夜走到他面前,残忍地、饶有兴味得看着他像橱窗中的妓女一样搔弄姿,然后露出猫玩弄老鼠一样表情,突然咧开嘴笑,用最嘲讽、轻贱的语气道:“谁教你这些的?他没教给你,就算是永生者,轻贱其他人的生命,自己的生命也会被轻贱?别用你那被万人玩过的脏屁股对着我,我嫌骚臭。你造出来的东西,我统统还给你。”
水之结界像个打开了开关的烧瓶一样,将浓缩的盐酸一股脑地倒入幸童子被封装的结界中。
他像个瓶中的小白鼠一样,先是掐住自己的嗓子,然后咳出血来,身上的皮肉全部开始被腐蚀、烧烂,然后一块块掉进酸液之中!
她看着那试管中融化的小白鼠,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逃过一劫的施济孙、海盗众;包括燕三娘和苏惹月,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情。
她缓缓转过头去,脸在朝阳下陷入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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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可不必这么对待他,翔士。”一个女子恬淡的声音出现在她背后,这声音宛转悠扬像是百灵黄莺在晨光中悦耳的啼鸣。她身穿着层层叠叠的华美和服,长如同乌云,涂敷白面、唇点朱樱,眉毛剃得很短,一看就是绝对的贵族。
可是这样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乱世的山头上呢?
她缓缓张嘴,仿佛那声音有魔力似的让人忍不住倾听:
“幸童子的出身很可怜,他是为了获得父亲伊势家的承认,才不择手段地效忠于我,想要在伊势宗瑞诛杀茶茶丸的包围圈合上前,拿下施氏水寨。他想,以此为伊势家出一份力,自己便可以认祖归宗,成为伊势家承认的养子。”
“他是伊势新九郎的私生子?!那你是谁?”
看见那女子的身影,有曾经跟随智孙的海盗认出了她的面容,议论纷纷:“北川殿?”
这位今川氏前任家族的侧室、如今家头的母亲、伊势新九郎的妹妹,这样一个贵妇人怎么会形单影只地在乱世中独自行走,还离开了今川的骏河国,来到此处?
她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又似乎在变幻。似乎是很多美女的脸,在此时此刻混杂在了一起。
戈舒夜盯着她美丽却不稳定的面容,像是水面上一幅美人图摇晃的倒影。
“你是谁?你也是鬼法八人众之人?”
“我有很多名字。”对方同时用汉语和日语答道,像是不同的灵魂同时出声音。戈舒夜感到一阵阵意识的分散和聚集,好像灵魂被挤入一个充满镜子的世界,在每一面镜子上,她都看到了一个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她们来自不同的时代,有着区别的衣着打扮,但电光闪过,或身亡惨死、落魄不知所踪;还有些镜子之中,显示出不同形态的狐狸的姿容。
金色的九尾狐。
戈舒夜被这一群灵魂的灵压逼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仿佛灵魂就要化为涓涓流水,顺着大江东入大海;或者变成一簇簇流离的落英,随风飘散。她在慌乱中召唤出五边形正十二面体的魂之结界,好不容易维持住了自我意识的边界。
“你是一个天使!?你是一个混合的灵魂?你有着长达数千年的记忆?你到底是谁?”
“我可怜幸童子,是我可怜那些因美而遭受祸患的灵魂。
我是她们所有的自我意识、记忆和怨恨,也是世人将离奇的幻想和夸张的视奸强加在她们身上,最后造就了我。”
“你的名字?!”
“在传说中,我被人们叫做青丘之狐;在旧九州,我被人叫做妺喜、妲己;在这里,人们叫我玉藻前。”
戈舒夜心中一凛,完蛋了!这回遇到一个强大的永生者,她说不定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天使!
“极致的美,是上天的恩慈,也是灾难;就如同三岁幼儿怀中抱着的和氏璧,那玉璧无瑕的晖光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世人的丑恶和贪婪全部暴露、投射在其上。
人们渴望美、掠夺他人的美;人们嫉妒他人比自己美,践踏美的拥有者。人们先是窃窃私语地挑剔、诋毁,后是明目张胆地视而不见、自命清高,最后,将亡国的罪责、君主的残暴、为了权力而手足相残的残忍贪婪,这一切一切的恶与罪,全部推到那个柔软的美人身上去。
我就是如此,在地狱中得到了她一个个的灵魂。
没有智慧和实力维护这天赐的礼物,我即使那时已经法力卓着,还是眼看生那须野的万人大战,血流成河。”
“不不,不是你们,你们只是三个普通的女子,由于青春之神的庇佑,脸上散出些光彩。你们的颜色很快就会被时间洗去;和那些身背传说的绝代佳人相比,你们只不过是……不,你们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你们吧?”玉藻前突然以幅扇遮嘴,失声笑起来。
“看来比起认识命运,你们第一课更该学的是,正确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