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儒想了想,看了一眼周破敌,顿时想起来,道:“周小校尉也认得他们的——佛郎机人船上的满剌加华人,杨三和戴明。”
周破敌道:“正是。”
何儒道:“我曾上佛郎机人的船上抽税,红毛蛮横无理,但这两个满剌加华人,他们祖籍正是广东人,注重同族之情,对我颇有礼节,也救过周小校尉。我们攀谈中得知,他们曾在满剌加被招募入佛郎机人的工厂,因为华人家庭勤奋好学,注重教育,他们会写字、算术、算盘,几何与画图,又自学了不少佛郎机人的语言,在工厂中学会铸铁、打铁。这些对佛郎机炮的制造大有裨益,他们竟然暗自精通了佛郎机人战船、火药和火炮的造法与用法,如今在船上担任铳机的修理师。”
汪宏喜出望外,眼睛放光地道:“可有办法暗中接触到他们?如果他们能为国所用,就又添胜算了。”
何儒道:“屯门的佛郎机人,常与dZ市集的百姓交易,购买日常所需的淡水、菜蔬、食物,这两个人喜欢喝米酒。”
汪宏道:“太好了,何巡检,你这就叫人准备米酒,打扮成卖米酒的商贩,找机会和他们接触。”
周敏静扔给周破敌一把钥匙:“破敌,去库中取黄金百两,明珠十颗,当做人家救你的谢礼,你也去!”周破敌道:“领命!”
何儒跟着周破敌出来,心中觉得能够立功,沾沾自喜。但何儒又担心起来:“虽然汪大人将这事儿交给我,好米酒易得,卖酒的人家也不难找,只是如何能找到信使传达二位大人的意思,又不让佛郎机人起疑呢?”
周破敌拍拍何儒的肩膀,道:“巡检老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你可还记得海上第一镖,天海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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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舱中,周破敌先对着杨、戴二人各磕了一个头,道:“谢谢二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两人连忙将他扶起来,道:“小兄弟,我们能救你,这也是天妃娘娘在保佑你,我们也不能居功。”
周破敌脱下鼓鼓囊囊的棉袄,从怀中掏出十个大金锭、两大串鸽子蛋那么大的明珠,双手捧给两人。两个人虽然叫金灿灿的金子映得眼睛放光,但也不由得吃了一大惊,戴明问:“周小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破敌道:“也不瞒二位哥哥,我确实姓周、是从小在杭州长大,我的大哥,正是提督广东水师的指挥使、绥远侯周大人。我这次来,既是为了私事,感谢二位哥哥的救命之恩,也是为了大事。
我们侯爷见识过佛郎机人船和炮的厉害,十分想要得到这两件法宝。只是全大明境内,还没有一个人能如二位哥哥般有见识、有本事,能知道这两件法宝的造法。
两位哥哥,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害你们的。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二人仁义,既救了我性命,侯爷说,二位哥哥一定是重情重义的人,希望二位哥哥能回到大明。
二位祖上也是广东人,一来,二位哥哥如此才学、见识,在佛郎机人的船上却总是被当做外人防备,被歧视,屈居人下,多么不痛快!倒不如回大明,堂堂正正地弄个官当当,造船造炮,为国效力,干出一番大事业。
侯爷公主娘娘的外孙,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他说,别的不敢说,叫二位哥哥财力能得万亩良田,光耀门楣,在祖祠里拉上十里红布宣扬二位哥哥的功绩都不为过。
侯爷说,这些是见面礼,先谢二位哥哥救我性命。若是能够造成楼船铁铳,那更有十倍、百倍的赏钱!”
两位祖籍广东的中国工程师被眼前金灿灿的大金锭和“万亩良田”“光宗耀祖”“宗祠流名”“万载香火”的说辞准确地击中了功利心,想了想在佛郎机人船上吃到的歧视和吆喝,被他们防备;又想了想雕梁画栋、烟火兴盛的宗祠牌坊,二人对视一眼,看了看金子,点点头。
“只是……我们怎么脱身呢?”
破敌道:“二位哥哥什么都不用忧虑,侯爷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到半夜,佛郎机人们都喝醉了,二位跟着我用绳子坠下船去,到时候会有小船来接。”
二人于是收下金银、收拾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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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甲板上的人都在香甜的米酒、美丽的买酒姬的劝酒下喝得东倒西歪、迷迷糊糊的了。
一艘小船悄悄停在蜈蚣船的船侧舷。
“干什么的?”
“卖米酒的,结账!”
“快滚吧你们!敢跟我们要钱!”
杨三、戴明和破敌、戈舒夜悄悄地从船的绳索上坠下,登上小船,往岸边划去。
周敏静带着何儒在岸边亲自迎接杨三、戴明,为他们接风洗尘、把酒言欢;另一边,汪宏在广州准备场地,征召船只、木材和铁匠、烟花爆竹场,准备仿造佛郎机人的船和佛郎机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