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娘子,如果有的搵,我也想念书当秀才,不想当兵卖命,光宗耀祖、不用下地干活,还有吃有喝,多好啊!可是不把红毛撵出去,我和村里的小仔就没有书念。
下辈子,我杨文绣想当个读书人,像汪大人一样……”他留下一句话,就死了。
“老汪我,以前也是个儒生啊。可是我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保家卫国,还不是要靠真刀真枪?军弱民遭罪,火器穷困、士兵受难啊!”汪宏流下两行清泪。
他擦去眼泪,问:“周校尉,从开战以来,我们死了所少人?将我的俸禄、赏赐,我一分不留,全部取去,抚恤阵亡的将士!
收殓他们的尸体,我要亲自给他们下葬。”
周破敌像落汤鸡一样着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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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葬*
汪宏将旗舰披了白布,特意从屯门驶出三里,去海中下葬水师阵亡的将士。
战时木材紧缺,他们都只有一副小小的、薄薄的棺材。
戈舒夜挨个给他们擦干净脸。
他们黝黑、年轻的脸,广东的子弟们特有的大眼睛、凸起的颧骨,笑起来的一口雪白的龅牙,跟她说起话来,带着浓重的口音,很多官话的音不出来,像是舌头打结,还腼腆地、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他们为了保卫他们世代生活的土地,付出了生命。
面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火器,他们没有后退;面对凶恶的侵略者,从未见过的文明,复杂变幻的大海,和变幻的时代,
“时代向你要求的,简单的,你给了。”
年轻的生命。
他们是中华民族最勇敢的人。
戈舒夜看着一排排落入海中,整齐地排列着的新棺材,等到海水浸透薄薄的棺木,浸透里面裹尸的草席,他们就会沉入海底。
“我不会忘记你们,大明不会忘记你们,你们的子孙后代,不会忘记你们。”
汪宏对着海面,倒下浓浓的酒,这是家乡的酒。
这是送行的酒。
是送行人的泪。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大人!京城,京城和御马监那边来人了!炮!”周破敌跑得岔了气,只能用气声出风箱似的声嘶力竭的大吼:“咱们的炮来了!”
汪宏和戈舒夜从船上蹦起来,“走,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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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人这边却稳如老狗。
司令西芒高兴地连连拥抱进港的科尔奥和多-雷戈:“真是圣母保佑,明国军队的船小炮弱,拿我们的石头堡垒根本没有办法。
而你们带来的满满两船弹药,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就他们挠痒痒的方式,打到明年也还是进不了屯门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