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裴远回来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而是在隔日后才给她打电话,说是让她晚上去老宅吃饭。
周合问了他失窃的事儿,那些人是无功而返,书房里也没有丢任何东西。
周合不知道是他不告诉自己还是真的没有丢东西,但也未追问下去。
晚上过去,阿姨竟然没有再。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黎裴远一个人。大抵是猜到她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她刚摁了门铃没多大会儿,黎裴远就开了门。
餐厅里竟然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虽是都是寻常的私房菜,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还开了一瓶红酒看着。
这边没有别人,菜也不像是外卖。周合在餐桌旁坐了下来,这才问道:“小舅舅这是你做的?”
黎裴远擦了擦手,在一旁坐了下来,唔了一声,说道:“也不难。我也不常在,以后让刘叔过来看院子,阿姨已经辞职不过来了。”说着他盛了一碗汤推到周合的面前,说道:“试试,才煲了不到两个小时,可能还差点儿味道。”
他做了油焖大虾,说完又开始替周合剥起了虾来。
周合哪里能让他动手,赶紧的说自己要吃会剥。黎裴远若无其事的说道:“手都已经脏了,你就别弄脏手了。我记得你以前的时候可喜欢吃虾了。那时候从不肯动手,也不肯说自己喜欢,但剥在你碗里都会吃光光的。”
她小时候就是一沉默寡言的小孩儿,对于想要的东西从不会说要,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大人的欢心。每每遇到别人家大方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时,黎樱都是恨铁不成钢的。
已经是那么久的事了,他竟然还记得。周合的心里沉甸甸的,想挤出笑容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黎裴远也并未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剥了一小碗虾,便洗了手吃起了饭来。他好像并不饿,没有盛饭,只吃了很少的菜,然后慢慢的品着酒。
饭吃到尾声,他起身收拾了碗筷,在沙上坐下来。像是陷入沉思一般,手撑着额头久久的没有动。
许久之后,他起身,将杯子中的酒一口喝完,开口缓缓的说道:“家里你大舅舅二舅舅都从政,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从政。出国后,更没有打算往这方面展。”
他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我出国后的第五个年头,华人圈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儿。和大多数出国留学的孩子不同,她非常的老土。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地摊货。而且,她的成绩并不好。甚至连英语也是磕磕巴巴的。连基本的交流也困难。她非常的沉默,从不会主动的和谁交流。她的存在感极低,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过了大半年,才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一批的留学生都很善良热情,注意到她的存在之后,女孩子们有聚会会邀她。她虽是到,但常常都保持着沉默。在一群娇养长大的女孩子当中,她会的东西很多很多,缝衣服做饭日常的琐事,她都非常的利索。虽是沉默寡言,女孩子们也愿意和她来往。渐渐的,逛街也会叫上她。但女孩子们口中的那些化妆品名牌,每每说出来她都是呆呆的,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家庭,加上她磕磕巴巴的口语,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国留学的。”
“因为她的沉默寡言,谁也没有问。大家开始主动的轮流的教她日常交流的用语,还有女孩子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送化妆品衣服给她。在她生日时,大家偷偷的举办了一个生日宴会。她在生日宴会笑得很多,话也多了许多。宴会结束很的向大家道了鞋。原本以为这是个开开心心的生日,但我那天手机掉了,回去时才现她抱着头在角落里失声痛哭。”
黎裴远的声音微哑,说到这人举起了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才继续说道:“我靠近她,才现她满身的酒味,显然是在我们离开后又独自喝了酒。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是被强制送出国的。她家在某偏远山区,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在被某报社的记者报道后,一直接受着某大人物的资助。也就是这资助,将她带进了深渊中。”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雪,家里人都非常的高兴。当地的ZF部门为了拍那位大人物的马屁,在那位大人物去地方出差时,特地的安排了感谢宴。让她向那位大人物道谢。她那时候,确实是忠心的感谢着给她学上的人。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从未喝过酒的她举起了酒杯,向那位大人物敬酒。几杯酒喝了过后,她便被安排坐在在那位大人物的身边。”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位大人物仗着酒意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席间大家都有看见,但却没有人阻止,就跟没看到似的。她起身上洗手间,打算的偷偷的离开。但却没能走掉,在洗手间里,那位大人物就强女干了她。她心如死灰,一心哭闹寻死,那位大人物大抵是怕这事儿闹出来,给了她家里一钱封住嘴,强制的将她送出国。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有抑郁症,来国外已经寻死过好几次。不过都阴差阳错的没能死去。自那之后,我便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她的情况也渐渐的好了起来,变得开朗了起来。但在我回国的前几个月,她突然在浴室里割腕自杀。这次,没有再能救回来。后来,我查看了她所住的公寓的访客记录,才知道,那位大人物的儿子头一天去过她的公寓。”
黎裴远说到这儿痛苦的闭上眼,将手中的红酒杯握得紧紧的,像是要捏碎一般。
他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继续说道:“后来我去虞城,曾经接到过好几起关于那位大人物的匿名举报。我在着手调查时,才现,当初程洝父亲的案子,另有阴谋。”
他在碰这些事儿时,黎锐丰是不答应的。他选择明哲保身。后来他在执行公务时出了事,他才知道。明哲保身并没有用,但凡知道当初事儿的人,那位都打算灭口。他那么多年没有动手,只因为势力不够强大。
黎裴远的声音暗哑,说完之后他抬头看向了周合,说道:“阿合,程洝已经和孟珊谈过,下个月起她将调你回虞城。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回去。”
这事儿牵扯甚广,那位敢在大白天就进老宅这边来找东西。就没有做不出的事儿来。京都已成了一个危险之地。
他原本是不打算告诉她这些的,但他知道,不告诉她,只会让她更担心。
周合点头应好,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了黎裴远,问道:“我能帮忙做点儿什么?”
黎裴远整理好了情绪,说道:“暂时没有需要做的。你好好的回虞城上班,有需要我一定告诉你。”
这些话题是沉重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黎裴远后来又喝了好几杯酒,让周合就在这边休息,他则是拿出烟点燃抽了起来。直到深夜,这才回了房间。
如黎裴远所说,月底孟珊果然提了将她调回虞城的事儿。她在隔天就飞回了虞城。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人知道她回来,应该是程洝让人打扫的。
从那晚起,周合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在虞城还是在京都。她也没有问过。
回虞城的第二天,老曹来找过她,给她送了些水果以及日常用品,寒暄了会儿。
回虞城后的工作比在京都轻松许多,周合开始准时的上下班。几乎没有出差。她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某个周末,她在陪着舒画逛街时遇到了谭梓冉。她对她仍是带着敌意的,并没有和她打招呼,很快带着小孩儿离开。
六月中旬,周合在某天下班时在公司楼下遇见了程洝。他会出现在公司楼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等她。
周合的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
程洝并没有下车,从车中拎出了一个精致的袋子来,说道:“你小舅舅让给你带的。”
他和以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仿佛什么事儿也没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