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距离佑宁城不过四十里地,若是清晨出发,最慢中午也该到了。
却是临近傍晚,守卫才在城楼上看到他们的身影,一路快马将消息传到将军府。
众将等待已久,这一刻终于来了,他们当中有些脾气急躁的已经沉不住气,嚷嚷着要出去。
祁朝燕不愧是坐拥二十万大军的大将军,下属在耳边吵闹着,她冷漠肃穆的脸上却未有任何变化,端坐在上首纹丝不动,只目光平静注视着下面的报信之人,“去通知少将军吧。”
那报信之人应了声是,恭恭敬敬退出去,又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小跑来到芳兰院。
芳兰院里,祁幼安正笑眯眯给媳妇儿L剥瓜子,听到消息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来了啊,我还以为过了正午他们没有出现就是不来了。”
“瞧你那点儿L出息,怂死你算了!”宁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把手中瓜子往桌上一丢,拍拍手站了起来,“走,老娘跟你一块儿L。”
她根本不给祁幼安拒绝的机会,转过头又对宋泽兰和颜悦色道:“兰儿L,你陪你娘说说话,我跟幼安去去就回。”
计划中,是没有宁芳参与的。
“不不不,娘亲你别去……”
祁幼安连忙摆手,宋泽兰也欲言又止,宁芳却不再看她们,自顾自又对一脸不解担忧的宋母道:“亲家,失陪一下,你和兰儿L多日未见,想必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宋母迟疑了下,“夫人有事便去忙吧,这里有兰儿L就好。”
宁芳笑着点了点头,拽着祁幼安胳膊便将她出屋子,“祁幼安你不孝顺啊,有热闹看,居然不叫上你娘。”
祁幼安扶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上去的?而且……我还是当事人。”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是热闹,老娘都愿意凑上去瞧瞧。”
看着她娘亲笑的没心没肺,祁幼安便忍不住低声抱怨,“像个猴子一样被围观,有什么好高兴的?”
“谁像猴子?”
宁芳抬手便冲她胳膊上呼了一巴掌,一点儿L不带客气的。
“我我我……”
说话间,祁朝燕便迎面走了过来,看着宁芳眉头紧皱,“夫人,你不是不答应吗?怎么又过来了?”
“什么?
祁幼安茫然,看向她娘,“祁朝燕什么意思?”
宁芳没吭声,祁朝燕却在她们面前停下脚步,“我让你娘与将士们一起出面哭拦,你娘说她丢不起这人。“
祁幼安顿时明白了,无视宁芳那想要刀人的目光,一脸感动地抱住了她娘,“娘亲,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疼我……”
宁芳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本是看向祁朝燕的,被她突然一个熊抱打断施法,不由气笑了,“祁幼安,你把嘴巴闭上,别逼我扇你。”
“娘亲……”
祁幼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悻悻松了手。
祁朝燕的目光在妻女身上流连片刻(),转过身边走边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便出去吧。”
府门外,两旁跪满了乌泱泱的将士,中间红毯铺设,透着莫名的喜气。
祁幼安颇有些一言难尽看了眼祁朝燕,祁朝燕恍若不觉,目光直直注视着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队伍。
祁幼安又把目光转向她娘,宁芳抬袖擦着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痕,俨然是已经开始演上了。
她见状,也肃敛神情,静等着王忠的到来。
王忠身为皇帝的亲信太监,身边无数人巴结,不过他自身察言观色能力也不差,不然绝无可能在伴君如伴虎的皇帝身边有一席之地。
他在驿站里大发雷霆怒骂祁朝燕,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下了马车,来到祁朝燕跟前,那皱巴巴的老脸笑容却极尽谄媚,腰也弯得不能再弯了。
他先是给祁朝燕问安,然后一双透着精明奸诈的目光搜寻一圈,垮下脸为难道:“大将军您也不能让奴才难做啊,圣上那里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呢。”
祁朝燕沉着脸点头,“幼安,跟公公去吧,母亲便不送你了。”
她话音一落,王忠顿显迷茫,却还没来得询问祁朝燕这是什么意思,就被宁芳的哭声吸引了。
约莫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抱着唇红齿白英姿飒爽的乾元少女哭的梨花带雨。
他脸上笑容凝了凝,阴阳怪气说道:“祁大将军这是何意?莫不是戏耍咱家?”
祁朝燕缓和语气十分谦卑地拱了拱手,“公公多虑了,乃是贱内舍不得小女,本将军这便令贱内离开。”
“原来是夫人和府中小姐……”
王忠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L,祁大将军庶子身死,不是只剩下一个未分化的女儿L了吗?
眼下这乾元女子是……?
他眼中俱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欺君’二字已到嘴边,下一刻却又将自己的猜测推翻了。
五殿下绝无可能娶一个乾元为妻,眼下这乾元不应是将军府的小姐,可也不是那颇有名望的宋家小医圣啊,那位可是东启出了名的坤泽大夫……
王忠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儿L理不清,恰好又瞥见拿着各种农具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走近看热闹,便计上心头道:“祁大将军,这天色已是不早,再往回赶也已是来不及,劳烦将军留我等住宿一晚,咱入府再细谈此事?”
不等祁朝燕应声,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吗?”
宁芳从丫鬟仆妇手下奋力挣脱,冲上来便抱住了祁朝燕大腿,“妻主,幼安是您唯一的孩子啊,您怎能忍心看着她入宫为妃,她是乾元君啊,您这般羞辱一个乾元君,您还不如亲手杀了她……”
祁幼安朝人群中的席景盛使了个眼色,便作漠然姿态走上红毯,她脚踏上去的一瞬,武将们便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大将军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