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见面,可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太平。
管玉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说着毫无关系的话。“师兄,没想到短短十几1年过去,京城已经换了新的模样。如今朝堂上这位炙手可热的宋辅,人人都想巴结。你呢,你想巴结吗?”
许颂眼眸深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管玉抿了一口茶,“师兄啊师兄,我想问一下你,这么多年过去,你想不想咱们那位人人敬重的老师呢?”
许颂听到这话瞳孔微缩,不用明说,他也知道管玉说的老师是谁。
“管玉,你若今日就是来同我说这些的,那就请回吧。”
“师兄别着急啊,你猜我今天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迫不及待的赶紧过来告诉你。咱们那位好老师,如今可不在肃昌到深山老林里隐居了,他如今就在京城,你信吗?”
许颂藏在袖袍下面的手微微握紧,下巴上稍短的胡茬微动,管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接着说道:“反正我不信,所以专门派人去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还真是他。他和师娘现在活得好好的,又重新当起了教书先生。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没跟你说,你猜他是在哪户人家当教书先生?”
许颂看着他,向来波澜不惊面部改色的脸上,有了一丝愠色,管玉知道他这会儿L心里不痛快,可那关他什么事?当年本来他也是有大好前程的,就因为那件事,不得已入赘到了郑家。而他这位怂恿他的好师兄呢,竟然还能高高兴兴的去当官,如今还一步步高升,叫他看了怎能不嫉妒?
“师兄,咱们那位好老师,现如今可就在这宋辅家里头教书呢。惊讶吗?那你猜,据说这位胸有城府,智计无双的辅大人,知不知道当年生的事儿L?”
许颂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握成了拳头,当年的事是他心头的一根刺,管玉今日一再提及,本就令他不悦。
当初他的那位恩师竟然也在这京城中,如今还有了更大的靠山。这位没少被御史台弹劾的内阁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了解,可如果他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恐怕自己想与他交好的心思是不能实现了。
真是个坏消息啊。
现如今他从外地赶回来回京述职,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打点了朝廷中的不少官员,就等着年后升任官职在京留任,如今惹上这么一尊大佛,他这升官的念想还能保得住吗?
许颂感到深深的忧心。
管玉才不管那么多,他觉得这件事儿L必须要让许颂知道,当年那件事情出主意的就是他,没道理让自己一个人如今忍受内心的煎熬。
“师兄,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管玉把这个消息跟他说完就走了,许颂在书房里坐了好大一会儿L没动。
他揉了揉鬓角,感到无比的累。往好处想一想,也许这位宋大人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呢。况且当年科举舞弊案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很多证据都很难找,想要翻案难如登天,就算他是辅,也不能说翻案就
翻案吧。
大概是这些年忧思过重,许颂比着同龄人看着要老上许多,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有一股老态。
想起前几1天外面有人托人给他传话,说是他那位好侄子因为犯的事儿L被关押起来了,等着他去救命,他头就更疼了。
本来果蔬司是个好去处,又是个领头的,侄子在那儿L待着反倒能过得好些。可没想到他竟然染上了赌瘾,把家底儿L输了个干净,还干出这种事。
集市上的摊位费能挣多少钱?怎么就能想出这种蠢主意呢?在他升职的紧要关头出这种事儿L,让他怎么去捞人?万一被御史台的那帮老顽固抓住了把柄参他一本,他到时候的好官位可不就没了。
所以许颂没捞人,而是派了个管家过去探望了他,宽宽他的心,让他再耐心等待一番,等过完年再替他想办法。
许公公在大狱里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等这个叔叔回来救他呢,没想到还要等过年以后,这下更难受了,在狱里头骂骂咧咧了好一会了,还是狱卒过来训了几1句,才消停。
许颂派人过来探望许公公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宋声那,宋声一直派人盯着许公公,想看看许颂会怎么做。
没想到这许颂倒是个能忍的,马上就过年了,竟然舍得把亲侄子放在狱里头不接回家去过年。
他最近已经在暗地里悄悄查十几1年前那桩科举舞弊案的案子了,他还调取了当年的卷宗,详细看过之后心里有了个事情的大概轮廓。
从前这件事情他没有细问过慈溪先生,那是因为从前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能够帮别人翻案。如今想要彻查当年的旧案,还得知道一些更详细的事情。
晚上吃过饭之后,宋声和陆清一块去了慈溪先生和云婆所在的院子。
陆清拉着云婆到里间说话,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了宋声和慈溪先生两人单独叙话。从慈溪先生的视角了解了大概事情的经过,宋声更加笃定当年许颂没少在里面使手段了。
慈溪先生不太愿意回想起这段记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段很痛苦的记忆,如今再把它翻出来重新叙述出来,他心里并不好受。
不过说出来,心里倒是畅快了一些。当年只是一味的逃避自责,觉得自己软弱无能,又识人不清,消极了好久。
跟宋声聊完之后,他问道:“你今日问我这些,是事情有什么眉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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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溪先生没想到宋声竟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一时之间有些老泪纵横。他曾经的亲传弟子,得他悉心教导,到头来却背刺了他。这个半路认识的宋小友却能如此仗义为他出头,这般对比真是让他不禁再次感叹当年的识人不清,以及如今的万般幸运。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成了一句话,“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