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雷公心绪复杂,百感万千。
张尘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知道其父已死的消息了,做儿子的就算再与父亲不合,那也是自家事,可如今杀父之仇就在广宗城外,若不报了这杀父之仇,还怎为人子呢!
难道张尘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帮他报仇的?
雷公心中一惊,赶紧按捺住杂乱的心绪,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少主接受了招安,势必要保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南归,
难道……
张尘是想袭杀皇甫嵩?
不行,绝对不行!
张尘刚回来,他绝不能看到张昊和张尘两兄弟因此成仇。
“你父亲的事…………”
张尘见雷公眼神闪躲,心中便已经知道其心中所想了。
“雷叔,二叔和大伯还好吗?”
“你二叔在下曲阳,你大伯他……病得很重,在杨县静养。”雷公答道。
张尘转过身,面向清江,问道:“他们三哥俩,感情一向很好,如果大伯知道我阿父死了,大伯会为我阿父报仇吗?”
雷公皱了皱眉,毫不迟疑道:“会!”
张尘点了点头,说道:“那一日,我正研习卦象,忽然间,一只鸿鹄从天而落,就在我的面前,白日雁落,我虽心中诧异,但我却未曾在意。”
雷公抬眼看向一旁的管亥,见管亥肃然而立,安静的听着。
“晚上,我入塌而眠,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他浑身是血,冲着我笑,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刀砍落,最后,我便看到了我眼前的这一幕。”
“界桥?”雷公皱眉道。
“不错,”张尘颔道:“我梦里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一样的桥,一样的江水,只是在梦里,我看到的江水是红色的,似乎江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血。”
雷公长叹一声,垂不语。
张尘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么久了,我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可是子楚已经接受招安了……”雷公叹道。
“你知道阿弟为什么要让田丰给那些官军准备吃食吗?”
“不知……”
“因为吃饱了,好上路。”
雷公眉头紧蹙,沉声道:“兴许,少主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何阿弟给官军准备的吃食是鱼汤呢?”
“什么!”雷公双眼圆睁,看向湍流的江水,“这……”
自从他们得知三千同袍被官军逼迫入江,尽皆溺死在江中后,哪怕八万将士再想吃肉,他们也没有在江中捞鱼而食。
雷公不敢置信,双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张尘,喃喃道:“不可能,少主已经答应朝廷的招安使官,放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南归了。”
张尘没有说话,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静静的感受着寒风的吹拂。
雷公见张尘闭着双眼没有说话,心中疑惑,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管亥,现管亥同样如此。
看着湍流不息的清江水,感受着寒风微微,听着水流声,雷公紧绷的心绪也随之舒缓了下来。
渐渐的,雷公闭上了双眼,安静的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良久,张尘伸手拂去了眼角流下的泪水,双眼缓缓睁开,微笑道:“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站在这江畔,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三千同袍在向我哭诉……
他们告诉我,他们很冷,这江水冰凉刺骨,他们想家了,家中妻儿还在等着他们凯旋,他们在问,敌人束手投降了,我们为什么不帮他们报此血仇?”
张尘回头看向两人,管亥和雷公的脸上都挂着清晰的泪痕。
“你们说……我能听到他们在哭诉,阿弟每晚入梦,应该也能听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