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说完,见臻璇眉间添了几分郁郁神色,不禁暗道失言,这腊八节里,她怎么净说些不高兴的事情让奶奶难过?
吴妈妈赔笑着要劝几句:“奶奶,福运不同,如今卖了身,好歹是不用受那风吹日晒之苦,日子虽难,总归是能吃上饭能睡好觉。程家人还真不糊涂,要是满心都是读书人的酸味,不肯卖身为奴,只怕已经被债给逼死了。”
“我是在想孩子可怜,单有父亲带着,少了个娘。”
“可不就是嘛!”吴妈妈赞同臻璇的想法,“不是没想过续弦,但哪家女儿肯嫁过去做填房?程家是一穷二白,聘礼钱都拿不出,又有一个拖油瓶,谁家愿意呢。”
这倒是大实话。
程家人的事情,说到这儿也不多提了。
过了几日,臻璇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趟裴家。
马车停在了庆安堂外头,季氏与臻衡等在门口,高高兴兴看着臻璇下车。
李老太太和季氏都是头一回见昀哥儿,见他模样可爱,抱着不舍得放手。回甬州路上,曦姐儿就和臻衡熟稔了,由舅舅抱着在庆安堂里四处转悠。
臻璇陪着李老太太和季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孩子往各处去请安,在午饭前回到庆安堂里。
秦嬷嬷亲自下厨,收拾了一桌子好菜。
晓得臻衡还在花园里,臻璇也不打人去唤,自个儿寻了过去。
在庆安堂里住了那么久,臻衡喜欢的地方她这个做姐姐的了然于心,拐过一处月亮门,就瞧见臻衡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望着梧桐树的树冠。
臻璇扑哧笑了,臻衡在思考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正要走上前去,突然见另一边快步走出一个鹅黄身影,从背后靠近臻衡,而后伸出双手捂住了臻衡的眼睛。
臻璇脚下一顿,待见那人的身子几乎都扑在了臻衡背上,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臻衡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挣开了那人,起身侧开了几步,一脸不满地看着她:“做什么!”
臻璇这时才看清了那人模样,却是梨合。
梨合神情无辜,讪笑道:“见爷出神,就……没做什么……”
臻衡蹙眉,本要训斥几句,余光瞥见臻璇,他脸上一红,又退开几步拉开了与梨合的距离。
梨合留意到臻衡的变化,抬眸看过来,面色白,颤颤巍巍福身道:“姑奶奶。”
臻衡快步走到臻璇身边,尴尬着道:“原就是姐姐身边的丫鬟,姐姐处置了吧。”说罢,臻衡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臻璇错愕,见臻衡走远,她看向梨合的眸子越暗沉了。
她的弟弟她知道,臻衡的脾气素来是好的,对身边人从不打骂,便是做错了事,认真认了错,臻衡也不会计较。臻衡这会儿摆出这么一个态度来,显然梨合绝对不是头一回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
臻衡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年纪,而十八岁的梨合若存个异样心思,自然瞒不过臻衡。
还好臻衡是个懂事的,若像夏恪卿一样与丫鬟纠缠不清,再惹出人命来,李老太太和季氏不把梨合生吞活剥了!
臻璇走到梨合边上,一字一字道:“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把你配个人了。”
梨合浑身一震,道:“姑奶奶,奴婢想继续伺候爷。”
高妈妈没见到臻璇,一路寻过来,正好听见这么几句话,她这把年纪什么事情没看过,一下子就明白了,快步过来止住了梨合的话:“还敢胡言乱语!”
梨合还要狡辩:“奴婢就是和爷开个玩笑,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高妈妈狠狠甩了个耳刮子,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臻璇对这种行为的丫鬟从来都不手下留情,麝月就是个例子。
看着嘴角流血的梨合,臻璇冷声道:“按说我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原本不应该再管娘家这些事情,但你也未免忒大胆了一些。你原本是我身边伺候的,是我没调教好。爷那儿不消你伺候,收拾了东西回去吧。之后去哪儿,自有人去告诉你老子娘。”
话说完了,再不理梨合,高妈妈扶着臻璇往回走。
梨合瘫坐在地上,抱着身子痛哭起来。
她本就是豁出去了的,当年被杏绫抢了一等,让她老子娘念了好久,亏得后来调去了臻衡那儿,也算是出了头。
可眼看着臻衡长大了,又过了乡试,偏生有长舌的在她娘面前嚼舌根,说等十一爷及第,如今庆安堂里的丫鬟还能剩下几个?难道梨合能成为下一个挽琴?又见杏绫热闹出嫁,替臻璇管了嫁妆铺子,回门来看她爹娘时亦是满面喜气。
梨合难受,尤其是看着习书、菀娘那两个年纪又小,又得李老太太喜欢的,还有人说,过两年指不定这两个就要被指去臻衡身边,梨合越迷茫自己的出路了,与其稀里糊涂被指个家生子,不如孤注一掷试探下臻衡。
可她竟然忘了,她被那些心思冲晕了脑袋。
裴家上下,最不满意的就是爷还未娶亲就让丫鬟爬了床,臻珧就是一根刺,还横在那里,她的勇气根本就是盲目的,没有希望的妄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