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居然就这么逃出生天,并活到了现在,柳扶微心脏重重一跳,只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不过,这兴奋劲儿才维持一时片刻,她又倏然回神:我之前明明阳寿无几,到底为什么会活到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袖罗岛?还有……我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她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但脑袋空空,实在空有一手铲子是无处可挖啊。
事实上,她临时起意重返人间,本来是想再见一见阿爹,可如今忽然多捡回一条命,她一时又觉得心里有点虚得慌。
只是她人还飘在北地,纵有日行千里之能,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长安。
而且……这戈姓小将军看上去还怀疑她来着。
神庙那一出还得瞒死,至于其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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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生来悲悲戚戚,岁月悠长也是烦恼三千。
反之亦然。
这一觉过后上了岸,随车队入繁市,嗅胡肉汤饼香,前一夜的悲思悉数消弭。
灵州酒醇肉香,柳扶微满腹馋虫被勾起,自是想坐下好好品鉴一番。奈何戈平一心要赶至都军府,又不肯单独落下她,一碗馎饦汤后继续赶路。
一路上又被问了不少关于袖罗的问题,经一夜打磨,基本能把谎圆得滴水不漏,戈平抠不出所以然,她倒顺着话藤摸到了瓜——原来是丢了个质子。
这不是小事,她问:“你们如何得知质子是被袖罗教所掳?”
“父帅身上的伤是傀儡线所致,”戈平道:“澄明先生说,那是袖罗教独有的阴毒妖术。”
“哦……”这一点她深有体会,“他们为何要劫走质子?”
戈平摇头,“妖贼之心,无从揣度。”
大渊诸将,除神策军定远侯外,当属戈平的老爹戈望名头最响。
十数年来率庭北军拓疆扩土,使龙城边郡固若金汤,圣人封其“靖安侯”。自古名将功劳越高流言越多,一旦丢质子的消息传出去,难保朝中不会有人暗做文章。
戈平又道:“凭我父帅身手,袖罗中能伤他者本寥寥无几。姑娘被困袖罗岛这么久,可知教中都有谁善用傀儡线?”
那应该是席芳了。
面对心急如焚的小将军,本不该肆意糊弄。奈何她也实在知之有限……
“我只晓得傀儡线并非谁都可修得,那时,我是说我被劫走时,隐约听说他们教内弟子内讧,应是有人对教主不满……”
她本想暗示他要否换个路子打听,哪知戈平毫不意外:“这我知道。”
“啊?”
“半年前,袖罗教前教主郁浓被人取而代之,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说到此处时,马车已至府衙之外,她手中的水壶差点没拿稳,“你是说郁……教主被篡位了?”
“姑娘竟不知此事?”
“……那现在的教主是谁?”
“好像是个横空出世的,谁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符小姐完全不知道?”
柳扶微摇摇头,心道:我还活着,难道这新教主是个大好人,看我可怜才饶了我一命?
这时,有人急急奔于马车前:“少将军,王子回来了!”
王子即是质子。戈平神色一振,又听人抖着嗓子道:“可王子情况不大对……”
“如何不对?”外头澄明问。
“属、属下也说不清……总之,少将军和大人快去看看吧!”
戈平亟不可待下车,柳扶微掀帘看了一眼都军府的匾额,将披风帽檐一拢,也随其后。
一过前院,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内厅中一名男子被捆缚于凳子上,涕泪沾襟且奋力挣扎,如遭酷刑。
厅内一干士兵皆手足无措,戈平愕然,“为什么绑着王子?”步上前去。
熟料质子一见到戈平,忽地“嗷”一声,蹦出一连串番语,柳扶微当然听不懂,只听末尾夹了一句:“狗贼!还我宝儿命来!”
戈小将军被那狰狞之态吓一跳:“他在鬼嚎什么?”
澄明当即把他拉退一步:“王子应是中了什么法咒。”
这人形态疯癫,莫名令她想起当日在大理寺那群自刎的公子哥,她惴惴不安睨了周围一圈,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又碰上席芳吧?
澄明转问周围兵士,“是何人送王子来的?”
“是我。”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侧门处走来一人,一袭明黄色直裰锦衫,袖口拿狐裘滚边,连发冠与腰带都透着金光闪闪,无不**裸地显露一个“贵”字。
抛开略微深邃的眼窝,也算是一个俊朗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