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泽笑道:“妖性难改,此话不错,非常不错。”
他说着“不错”,柳扶微却毫不怀疑他会再“狂性大发”一次。
她拿余光瞥向司照,司照双眸微敛,面色肉眼可见变得惨白,不知是否被那请神香耗光了灵力。但橙心既说司照在等待青泽露出魔心,眼下显然没到火候,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妖有好妖,人也有坏人,妖性难改,人性就很好改么?”
青泽微微一怔。
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用,她壮着胆子道:“未知那红狐如今人在何处?”
青泽冷笑道:“她死了。”
“被你杀死的?”
“我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杀她。”
这结局着实令人唏嘘。
倘若纯粹是听个故事,她必然义愤填膺,痛斥那将军寡义,红狐无情,再好好心疼狼妖一番。但眼下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交待在他手中,便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妖有好妖,说得轻巧,真当妖魔现身,情愿相信“妖性难改”。
这才是人性使然。
不过,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故事给她一种熟悉感,她是在哪儿听过了?
“将军没能亲手杀死红狐,那红狐又是为何而死?”她道:“倘若青泽将军当真是狂性大发,再被戈帅当场诛杀,又为何说红狐下药?”
众人也觉得奇怪。
青泽笑得很是阴鸷:“这位小娘子,当真是好重的好奇心。”
“如果注定要死在这儿,我不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柳扶微心如擂鼓,面上极力维持镇定,“青泽将军游荡于世间这么多年,总不会连自己为何被杀也不知道吧?”
她本是想,若青泽说他不知,那自己紧接着“你就不怀疑当年的事另有蹊跷”,不料青泽仰头狂笑,道:“告诉你也无妨……”
他笑声倏地一止,带着獠牙的口一开一合:“天,书,预,言。”
此四字一出,所有人皆是浑身一震。
兰遇恍然大悟道:“都说戈望元帅曾开过天书,他是在天书之中看到了预言,是那个袖罗教的谁劫走了当年的天书……所以,那红狐就是……”
柳扶微瞳孔一缩。
那故事里的红狐,即是郁浓!
等一等,关于这个青泽妖将,郁浓是不是还交待过自己什么来着?
脑海里,病危中的郁浓好像对自己说过:若有朝一日青泽欲祸天下,记得帮我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柳扶微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断了片,完全续不上前情。
但听青泽狞笑一声:“天书预言灾祸,而我即是祸端,所以……我如他们所愿!”
庙内盏盏灯烛骤熄,众人一惊,但看月影已褪,天光将至。
活祭要开始了!
“诸位放心,今日尔等献命于本君,待他日成为游魂怨鬼,我必不亏待!”
伴随着青泽的笑声,那五个黑罐开始变形,仿若长成一只只恶狼将坛上五人吞噬入腹。
“快、快阻他——”澄明惊呼之际,人已冲向前去,然而尚未近身祭坛,却被一缕缕青黑光影围裹而上,“当啷”一声,长剑落地。
不止是他,在场众人皆觉被一股股浑沌黑气禁锢住,那黑影有如张着利爪露出獠牙,一寸一寸伸进口鼻、耳缝,别说反抗,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正当阴霾即将吞噬整个破庙时,一抹青色荧光于黑暗中闪烁。
青泽发现自身黑气在急遽溃散,魔心浮出胸口尽露无疑。
一抬头,但看原本坐于蒲团之上的司照不知何时已站起身,他一手扶着腕间佛珠,另一手抬指捏诀,掌心里不知握着什么,点点青萤自他指缝流出,继而低喝一声:“兰遇,点!”
继而,一簇簇萤点亮了整间庙,一刹之间,满目黑影驱逐大半。
噬笼本就是一种极炙的烈焰,能灼肉身亦可灼烧神魂,当然包括青泽所控制的念影了。
司照早在燃香时暗示过兰遇,兰遇自是心领神会,只待表哥一声令下便点燃噬笼。
此时庙间黑影皆被此焰所笼,众人才从掣肘中暂时脱身,青泽咬牙怒道:“司图南,你堂堂皇太孙,借法宝对敌算什么本事!”
兰遇呸了一声:“对付你,法宝绰绰有余!”
青泽双臂一振,当即招来更多念影,目光由始至终紧盯着司照,道:“不对,你一身灵力早被请神香耗尽,你是拿什么点燃的!”
司照的眸色逐渐浓重,望来的眼神也与之前判若两人。
青泽一介弑血魔影,只被看了这么一眼,气势却莫名被压下去半截。他眯着眼看向弥漫的青光,终于恍然:“不是灵气……是怨气,难怪了!”
骤得此言倶震,兰遇当即怒道:“我表哥一身充沛灵力,这叫邪不胜正!”
“灵力充沛?!”青泽癫笑着指向司照,“这里处处念影为怨气所融,足见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灵气……不,有怨更有戾气……哈哈,司图南,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