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殊同看了她一眼,静如寒潭的眸仿佛带出了一丝涟漪。他忽道:“你非要留在这里,难不成想做太孙妃?”
话题转得太快,柳扶微愣是给噎住了:“我没……”
没什么?不想么?
见她顿住,左殊同道:“既然没有,留下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到,她觉得都有点不可思议。
至少从小到大,她在左钰跟前都一贯很喜欢皇太孙,他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不想?
柳扶微敏锐地察觉到,今夜的左殊同不同于往日,可到底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
左殊同见她一再沉默,语气加重了些许:“我答应柳伯带你回去的,你在宫内出了这种事,有没有想过他明天听到了会如何担心?”
听他提到爹,柳扶微身形一滞。
此时言知行阔步而来,左殊同道:“言寺正,你先留下,我需带她出宫。”
言知行吃了一惊,顿觉左少卿那一根筋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柳小姐毕竟是新入宫的伴读,去留当依循宫规,少卿这就直接将她带走,未免不合乎规矩……”
柳扶微道:“左钰。我也觉得不必着急,你且再让我想一想……”
左殊同想起汪森提到皇后娘娘也在掖息宫,对她道:“不必多想,此事已定。你回厅中且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
姜满月屋中,皇后对着被捆缚的侄女,神色发冷。
姜满月半个时辰之前忽然发狂自残,状若疯癫,虽然司照为她施针暂时平复了她的情绪,但她被神灯取走了一缕神识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姜满月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道:“我当真是被蒙骗的,求皇姑姑救我。”
姜皇后在听闻姜满月向神灯许愿之后,已动了怒:“朝廷令五申,祭拜禁灯既是施行禁术,你可知,纵然禁灯没有剥夺你的希望,你也已犯了重罪!”
她当众责骂起来,直说到狠处,姜满月欲再撞墙时,司照出言道:“皇后娘娘勿要动怒。神灯本有蛊惑人心之能,姜小姐固然有错,罪不至死。”
姜皇后听得此言,又拿帕子拭泪,说她最是疼爱满月,也素来见她乖巧,未曾想会出这等事。
姜满月是她力荐的太孙妃之选,私下拜祭神灯,圣人得知之后难免也会迁怒于她,是以,她需要在司照面前先狠狠惩处姜满月,无论是真有此意还是故作姿态。
姜皇后道:“也不知她还有没有私下许过别的什么愿望,戕害过别的什么人?”
姜满月嘶声力竭哭道:“姑姑,我冤枉,我可从未害过其他人……”
司照道:“神灯只能祭自己的代价,目前看来,应该没有。”
姜皇后欲言又止,看着像是不大相信,但又有顾虑不敢直说,只颔首:“但愿。”
司照心中惦着柳扶微,既了解过大致案情,借故离开。
正待迈步而出,忽见人进来通禀,说左少卿求见。
案发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无论是他还是皇后,都尚未传召大理寺。
平日见面,左殊同见到司照会主动致礼,加之梦仙案后,但今日他只微一垂眼帘,做了个颔首姿态,随即迈门而入。
司照察觉到他似乎刻意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脚步不由得停住。
姜皇后见是左殊同来了,眼睛一亮:“请左少卿进来。”
谁人不知左殊同是神灯案真正的“灭灯人”,他来了,自然能给人一种“此案有救”的观感。
是以,待左殊同一进来,姜皇后便迫不及待地让人将案情复述一回,又问了一次道:“不是说洛阳那一案,许多许过愿的人都被焚烧?”
左殊同道:“当初被焚烧者,多为将死之人,本就是借命许愿。姜小姐祭出的是魂七魄中的一部分,暂时不碍性命,只是容易心生轻生之念,需得派人看管,多加疏导。”
门外的卫岭听了,心底一嗤:这和殿下说的有什么区别?
姜皇后这回就听进去了,命人先将姜满月带出掖息宫,又问:“人有求死之心,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就没有其他法子?”
左殊同道:“若灭了神灯,当可恢复稍许。”
姜皇后稍舒一口气,道:“听闻当日你以如鸿剑灭了全洛阳的神灯……”只顿于此处,是看到门外的司照尚未走远,“这次的案子,也交托给左少卿了。”
左殊同躬身一拜:“臣自当竭尽全力。”
下一句道:“臣另有一请。”
门边,司照心生某一种预感,顿时侧过身,看向左殊同的背影。
姜皇后问:“何事,但说无妨。”
左殊同声音清晰且平缓:“臣妹柳扶微连续在两件奇案中受过惊扰,身体虚弱,臣请求皇后娘娘同意,让臣今夜就带她回家歇养,退出此次伴读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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