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睫微微一动,极缓极慢地抬起。
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瞳仁的,继而慢慢凝定。
他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许久许久未曾用过一般,轻握了一下。
清风拂过,吹得窗户吱呀作响,他循着天光转过去。
半晌,慢慢站起身,赤足落地,摇摇晃晃挪步往前,停在窗口。
远方孤星,披露窗棂,院中槐花,开满枝头。
不同于纯白梨花,亦不似桃花粉灼,像迎风摇动的风铃,空气中透着淡淡的甘甜。
他伸出手,任凭花落掌心。握住时,像凭空刮来一阵狂风,整个院
落的树摇曳了起来。
风席卷树,落叶簌簌作响,满眼槐花漂浮。
他临窗而立,发丝如黑色锦缎般在后背肆意飞扬。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大抵是这阵风实在有点大,以至于屋内的摇椅都被掀得一晃一晃的。
他循声回首,看到身后摇椅上斜躺着一袭淡红裙衫的少女。
少女已然熟睡,浑然没发现床榻上的男人已然醒转。
他慢慢踱近、慢慢蹲下身。
约莫是嫌屋内太黑,他左手指尖一拂,方桌上的烛台,一道青色的烛焰“腾”地点燃。
烛光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在半空。
他的目光划过她的睫,高挺而小翘的鼻子下,是红如海棠的唇。
她单手垫着自己的侧脸,到底躺姿不舒服,摇椅摇晃大了,脑袋也禁不住往下一滑。
一只手及时托住了她的头。
这都没醒。
百年前,有一个嚣张狂妄的女妖,喜欢躺在树上就寝,每每酣然入梦,脑袋就会耷拉下来。
那时,会有一个神仙总是这样接住她。
就像此时。
夜风吹开男子丝丝缕缕出落额前的发,露出了那一双眉眼。
本该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此刻目光下敛,竟似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妖冶。
她的发丝被风吹乱,挂在唇边,他伸出另一只手,将那一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触觉是真实的,而他,也不再是虚幻的了。
这样专注地、就近地看,他如同望着一个千百年不曾见过的人一般。
只静了一刻,甚至不带多少犹豫,他低下头,将唇覆上了她的唇。
一道细红的线掠过,划破了他的唇角。
他转眸,看向那道红线的来源——她的指尖绕着一道隐形的线。
凡人难以肉眼看到,但那条红线却清晰地现于他的瞳间。
男人似有一瞬间的诧异,等看清了一线牵的来源,他抬指抚了抚嘴角的血,眼睑的弧度略微弯起。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在哪儿,你总是能讨那么多人的喜欢。”
参差的额发在眉间轻荡,他唇角微勾,眸里居然透着一种微妙的笑意。
“没有关系。”
他声音轻轻地隐没在风中,“我回来了,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