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都不等周冲做出更多余的动作,她当先步入塔楼之中。如此干净利落,倒把周冲和那位国师府首徒惊了一跳,周冲立即命人跟上,才迈入阁楼中,原本不动的铃铛就开始晃动起来了。
整栋楼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深夜之中分外可怖。
这阵仗将一行太子左卫都吓到了,其中一人道:“周、周长史,既然这鉴心阁点名是要鉴柳小姐,我们若都上去了,会否干扰国师鉴心?”
周冲狠狠地怒骂一声“怂货”,国师府长徒道:“周长史,这鉴心台无关者确不宜随意乱入,你们在此等候便是。”
周冲虽也惧,但太子吩咐他务必亲自看着柳扶微上鉴心台,这差事他却无法放手,便让右卫率都留守在门外,只同那国师府长徒一起往上走。
柳扶微故作轻松,实则自己心里
()也怕得要命。
毕竟这栋塔楼长得和正常的楼阁截然不同,周围灯龛仿佛都散发着幽光,狭小的阶梯踩上去嘎吱作响,塔身急速收分,越往上越能看清塔壁上的浮雕——竟雕着一些浮雕,每一幅都是一男一女,虽未见得多么不堪入目的场面,但也是举止亲密,且她越瞧越觉得那浮雕上的人长得像太孙殿下和自己,顿觉眼烫地挪开眼。
柳扶微留心到,那小道长目不斜视往前,而身后的周冲倒是频频四顾,面上不见什么色欲,反而像是看到夜叉一般频频叹息。她立刻意识到,恐怕这浮雕所现,也是千人千貌。
她心里生出一计,只趁周冲愣神之际,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似的一回身,往他怀里撞去!
未来的太孙妃忽然贴上身,莽连周冲都不由僵了下,不等他做出反应,忽感脖颈一刺,好像有什么丝线猝不及防地钻入喉结,继而浑身一僵,随即忽然眼睛发红,一把拽开柳扶微的披风,将重重她摁在墙上。
那首徒道士闻声回头:“怎么了?()”
一回头,竟见周冲欺身上前,竟要当着自己的面轻薄柳小姐,立即上前将两人分开:周长史,你在做什么?!⒄[(()”
她内里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单衣,肩颈全露,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哆哆嗦嗦抱着胳膊啜泣道:“方才周长史不知为何,看了这壁上的画,就忽然对我,对我……”
国师府首徒脸色一变,只当周冲是被这些浮雕影响心智,竟对太孙妃起了不轨之心:“周长史,你醒一醒,这是在国师府,鉴心台!她是太孙妃!”
然而周冲就像听不到人声一样,双眸皆燃起色欲,他不由分说再要往柳扶微身上冲,那国师府长徒不得不拔剑而出,对他动手。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这楼阁之间一时难分伯仲,可国师府长徒当然想不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本就是身后这位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是她以发丝为器生生植入周冲的身体内——
正是情丝绕。
所谓情丝绕,种入心房是得到人心,若只浅入体肤,则能使人一瞬间兽性大发,形状疯魔,正如此刻的周冲一般。
这本是袖罗教拿来折磨人的手段,柳扶微在这里用上,不仅随时有可能败露身份,更有被人侵犯的风险。但鉴心之事实在诡异,事已至此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拖延时间至少还有机会等来殿下善后,现在就被送上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扶微趁他们俩动手之际,捡起披风重新罩上,只待两人打个两败俱伤时开溜,出去就将周冲以下犯上的事往大里说。
奈何此处台阶竟然如此狭窄,根本没有她逃脱的空隙。
正当此时,一声琴音猝不及防地钻入耳中。
宛如寒冷的手轻抚她的后颈。
柳扶微瞳仁一缩。
这琴声让人想到沙下枯骨,想到黄泉之花盛开彼岸……
在禁忌之中带着些许熟悉……
与此同时,但听扑通一声,周冲与那国师府长徒竟齐齐没了
()声音,直挺挺地仰面倒去,昏死在楼梯的角落。
整个楼内的铃铛当啷作响,好像配合着琴音合奏,听着越是欢快,越让人觉得诡异异常。
潜意识告诉她要立刻跑,可随着琴音扑面袭来,丝丝缕缕仿佛成为实质,又如傀儡线一般一刹之间牵住人的四肢百骸,瞬间手脚不听使唤地僵住,再是一步一阶往上踏去。
塔楼不算高,不过四五楼,当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她看到整个塔顶的地面宛如一块寒冰铺就的地面,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泛出一种微弱且暗黑的光,脚踩上去,像踩在坚冰之上,一道寒意直透心底。
这……便是鉴心台?
周围并无神像,只是一眼空旷的灰墙,乍一眼看去,简直如同一个幽冥洞府。
昏暗中,一道黑色的人影静坐于当中,因长发披散,背对着自己而坐,看不清面貌。
但她莫名感到熟悉。
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国师。
“你……是谁?”
最后一个琴声落下时,柳扶微终于想起这首曲调是在哪里听过了。
是在远古的梦里……属于飞花记忆的梦里。
琴音止,铃铛也停,她在碎屑朦胧的光影中窥见一袭猩红。
一瞬间,她感觉到从呼吸到心房生出一种缓慢的窒息。
“你是……风轻?”
——————————第二更——————————
那人就静静坐于暗影之中,并不作答。
这种诡异的安静,令柳扶微心中一瞬间更紧张了。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问出这句话。
这猜测太过荒谬无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