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芳道:“教主可是担心一旦就此离开,皇太孙会为难你的家人?其实此事你无须……”
柳扶微摆了摆手,道:“我知道,袖罗教如今腹背受敌,必须撤离,你们不放心我,也想带我离开,想等到风头过去再从长计议。我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因我之故劳烦各位费心为我筹谋、犯险,我……很感激,也很抱歉。”
欧阳登极为不耐地袖子一甩:“嗐,都是分内之事,说什么客气话……”
柳扶微:“客气话自是要说的。但站在教主的立场,今夜我们也不可就此离开。”
席芳:“为何?”
“席先生可还记得,以阿飞之名散布神灯业火的人?”
“教主是说……掌灯人?”
柳扶微决定直入重点,道:“我想,这次引伥鬼入城的幕后主使,应该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她无法提及风轻相关,只能直接给出了论断,话一出口,席芳竟觉得有理,谈灵瑟亦点头:“的确是一种做派。”
柳扶微道:“先以袖罗之名散播神灯,令仙门及妖道都留心袖罗教,现在又堂而皇之地拿伥鬼嫁祸,如果我们再退避三舍,那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把袖罗教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欧阳登瞪大双眼,怒道:“我袖罗堂堂天下第一妖道,岂可让那不知来路的东西踩到头上来!”
柳扶微要的就是这效果,拂掌道:“正是!”
席芳读懂了柳扶微的弦外之音,道:“教主是要我们回城除掉伥鬼,揭穿假教徒?”
柳扶微暗自感慨,席芳不愧是袖罗第一军师,一点就通。她道:“不只是除祟,更要救百姓。”
橙心噘着嘴:“我们倒是想救人,但……万一那些官兵一看到我们倒先把我们抓了去,那会不会太冤了啊。”
“席先生不是最擅易容之术?眼下伥鬼横行,官府必定手忙脚乱,自不会阻挠江湖义士救人。”柳扶微道:“若能揪着几个假教徒扒光他们再挂到城中显眼的位置,再在他们身上缠些字幅,让天下人都看一看冒充袖罗教是什么下场,那是再好不过了。”
欧阳登一听脱衣服登时乐呵了:“教主不愧是教主,论缺德,老登我都自愧不如了。”
席芳捂住额头:“这些事我们都可以做,但是教主你没必要亲自……”
“我需要回去见殿
()下。必须,马上。”柳扶微道:“此事无需再议。灵瑟,画阵。”
几人之中,只有谈灵瑟是柳扶微自己招入教中的,也只有谈灵瑟会对她的命令无条件服从。
话音方落,谈灵瑟即回到马车边上,让欧阳登帮着扶正马车,起符布阵。
橙心看出柳扶微已有些恼了,生怕她真不理自己,拽着她的袖子:“我不管,姐姐得让我跟着你……”
“你得听话。还有,看到殿下不要说话,无论他对我说什么,只要我没点头,你都要憋着。”
“听听听,一定听。”
眼见柳扶微当真要走,席芳叫住了她:“教主。”
柳扶微回头:“席先生还有什么疑问?”
席芳面中仍飘着忧色:“恕我直言,此前我问过教主,倘若明知此路的尽头是峭壁悬崖,你可还愿一往无前,当时你说不愿。为何,皇太孙今夜如此待你,你反而……”
“你是担心我被殿下的威逼震慑,才不得不回去么?”柳扶微看出席芳面上的欲言又止,真诚地道:“坦白说,若这只是我和殿下两个人的婚事,也许我真会趋利避害,临阵脱逃。但现在境况不同了。”
她其实也怕得很,哪怕此刻故作强硬和镇静,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因我之故,神灯又起,伥鬼入城,已有无辜百姓受难……若在此时我还惦着如何明哲保身,那也未免太……”
她勉强将“不是个东西”咽下。
“再者说,殿下没有待我不好,他说的那些话……应该只是气话罢了。所以席芳,不用担心,只要我好好解释,他会信我的。”
某个瞬间,席芳觉得眼前的少女的气韵生了微妙的变化。
具体哪里说不上来,大概是……比之前更笃定、更明确自己要什么了。
柳扶微感觉到席芳异样的眼光,有些莫名,却也无暇深思了,她道:“席先生不是有一种吃下去就会让人面目全非的药丸么?叫什么‘娘不认’……”
橙心:“对对对,是我娘起的名!”
席芳蹙眉:“教主要那个做什么?”
“万一最后我还是暴露,万一……殿下也护不了我,那不妨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初被袖罗教劫走的那位柳家娘子早就死了,这一次被救回长安的,是易容为柳扶微的袖罗教主阿飞,”她稍稍扯动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一下,“阿飞神通广大,这才瞒天过海,就连太孙殿下也被骗过去了,你觉得这个说法如何?”
橙心没完全听懂,只拍手道:“姐姐是要摒弃太孙妃这个身份了?那可太好啦!”
席芳瞳仁晃动,声音微窒:“若只是为了保全令尊,属下可为你的家人寻个安全的地方……”
柳扶微摇头,心道:阿爹那样的人,若知道她是袖罗教主,必是要以死谢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