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间的青筋凸显,仿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柳扶微傻了眼。
风轻这是在……自残?难道是她所念的心决奏效了?
不等她反应,他当先往后退了数步,再望来时,眉眼有别于前一刻的[yin]鸷,取而代之的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措。
他回头,走到身后神像处,不知拨动了上头哪个机关,但看池渊之上长廊又起,万烛殿大门徐徐开启。
这次开[kou]的声音,于静夜中听起来更像击玉般冰凉:“……走。”
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觉得他不像风轻了。
“为什么,你……”
“风轻”那只没断的手又陡然握住心[kou],胸腔起伏不定,冷声道:“别……废话,不想太孙死,就走!”
柳扶微心中一揪,想到殿下仍处于危境,不再多想,一瘸一拐地离开万烛殿。
她人前脚刚走,“风轻”抬脚将那张古琴一脚踹入池渊中,踱于神像座底下,握住如鸿剑剑鞘。
拔剑的一刹那,耳畔传来一阵低沉散漫的冷笑,是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不必白费心思。你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你自己。”
握剑的手掌心满是汗水,让尽力将如鸿剑一点一点[chou]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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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天空如穹顶,夜鹰如黑电,从团团碎絮般的参差云层飞掠而过。
前方又是一条青[cao]掩映的小径,老树乱序,没膝的野[cao]随风而动,簌簌声响混杂在风中如鬼嚎。
万烛殿远在长安秋名山外,无[ri]月指引方向,柳扶微只能一个劲的往前。她不敢停,唯恐慢下脚步就会被风轻追上,再陷桎梏。
等实在跑不动了,她扶树急喘,心脏的振动牵出隐痛,她才想起脉望还[cha]着。
她低头,努力控制手别颤,将脉望慢吞吞地、一点点拔出来。
心[kou]处又凉又灼,好在,没有出血。
虽然捅进去那一下疼得要死,但她能感觉到,被穿刺的皮[rou]也同时在愈合。
脉望一如既往,无论她的躯体受到任何伤害,都会迅去治愈它的宿主。
她赌对了。
柳扶微顿时生出一种混混沌沌的不真实感。
她没死,好像……还把道契给破坏了?
顾不得去求证,她还惦记着要回长安,稍缓过气,撑着身子继续往前。然而出了密林,看着远方苍茫的道路,又顿时感到绝望。
风轻约莫是用了挪移阵法将她带出来,眼下席芳橙心他们应该都还在城内,不知她去了哪儿。这城郊山外山林,少说数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如何回去?
殿下此刻……也不知如何了。
这样远的距离,一线牵也无法感知……
她向来怕黑,更怕走夜路,可此刻除了硬走,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柳扶微拿袖子摁掉眼泪,借着脉望的光往前走。
今夜下过雨,雨虽停,山路既陡且滑,她一时心急踩着青苔摔了两回,鞋都丢没了一只,一瘸一拐就更慢了。
按这走法,别说天亮之前赶回,再走个一天一夜都回不了长安。
她又沿途瞎走了好几里,倒是偶尔有人马不停蹄呼啸而过,根本不带停的。直看到
一辆驴车悠悠哉哉驶来,她忙不迭冲上前去,驴车主人赶忙勒缰刹住,差点骂人:“哪来不长眼的……”定睛一看,见是个头蓬乱衣裳脏皱的瘦弱少女,可怜兮兮的,不觉放缓语气,“这位小娘子,可是生何事,怎能就这么撞上来啊,太危险了。”()
车主是个中年道人,光看道袍就能看出是穷道观出来的,柳扶微直接道:这位道长,我是长安人,被劫匪劫持趁乱逃出,我&a],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辜负了他的真情……”
道长长舒一[kou]气:“
()还好还好。”
“?”
“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难得真心在,犹未为晚呐。”
柳扶微落落寞寞地叹了[kou]气。
真心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真心实意答应嫁给殿下的。如果这是真心,殿下的赌局不是应该已经赢了吗?为什么风轻还会出现?难道是爱得不够深?
她现在回去,会否害了殿下?可是一走了之,他不也要输么?
飞花的身份只会更坚定她祸世之主的预言,殿下……待她的心意,当真可以摒弃前嫌么?
一连串顾虑又开始冒泡,她兀自摇摇头,自暴自弃般喃喃道:“我这人,从小到大总是太计较得失,许多人都说过我不是,我……心里虽也知错,可好像也总改不好,遇到难处屡屡再犯……恐怕这就是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吧。”
道长“嗐”了一声,“小娘子啊,计较得失、趋利避害皆乃为人之本[xing],正因如此,求签算卦者方能络绎不绝,否则,天底下可得倒多少家道观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