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冻走丢了。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可能跟着莫名迁徙的动物潮们一起离开了。冻冻是重要的家人,十年前就在这里,比许多弟子待得更久。弟子们自组成队伍,不顾街道上的冲天恶臭,没日没夜地找,但一无所获。
“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商一抖报纸,“什么叫‘价值较高’?还有一个括号,过多少金额为准……什么东西?还要提供凭证,不然不管!上哪儿搞?”
“别折腾了,这是给牧民看的,或者有谁在养血统凭证的猫狗——这得是国外名贵的宠物。”徵摆摆手,“家猫土狗在他们眼里,就是条畜生。”
“可恶!”
“唉。宠物就像朋友,像家人,其中的感情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不过,警察厅这么处理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数量太大,生这种事,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最大限度挽救损失。”
宫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大师姐,你当时怎么也没想着劝劝师父!”商埋怨道,“只要肯拿出埙,冻冻听了那声音肯定能清醒过来的。现在倒好,小师妹更伤心了……凉月君也叫唤好几天了。”
“要他有个屁用。”徵冷冷道,“有这工夫,设法帮我们找猫才是。再怎么说也是六道无常,不能这点能耐也没有吧?光叫有什么用。”
宫有些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桌子,其他人立刻闭上了嘴。
“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而且这情况,未必是他们受到了什么控制,贸然动用法器,谁也不知道会招致怎样的后果。师父一定……有她的考量。”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们也能看出来,宫是不敢劝。今非昔比,师父对人的感情都变得凉薄,更何况那些猫猫狗狗。他们都觉得,师父不再是云霏,而是要彻底成为玉衡卿了。
也许这样更好,她所选择的,一定是能带领霏云轩更好的未来的路。
他们只能这么认为。
“……我们要想个办法。”
羽躲在房间的门后,默默听着他们说话。自从梧惠来看过她,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儿。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这个人既要让她感到安心,又不能是当事人。羽相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凭羽登台多年接触那么多观众的经验,她可以判断梧惠是值得信任的。她的眼睛非常清澈,是那种既有自我防备的聪明,又不会有加害他人之心的善良的眼睛。
她希望自己的决定不会是错的。否则,她自己就会成为那个“叛徒”。
天刚暗下来,羽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霏云轩尚未重新投入营业,但快了,否则他们就没有生活的本钱。她也希望自己不要再这么萎靡不振,可是,她很想逃离过去的那种生活——因为某些事,为这种生活蒙上了无法拭去的阴影。
要是能忘掉,也好。
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欢声笑语。这条街很少这么热闹呢。刚想到这儿,就有烟花从远处炸开。非常漂亮,像是晚霞被短暂地唤回来一样。紧接着传来烟花的轰鸣声,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猛地关上了窗。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但是她很快就想起来——就像是打雷一样,光的度总是快过声音。那场电闪雷鸣的夜,已经在她的记忆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过,这声音也是一种提醒。今天正是七夕佳节。难怪呢,那些人都成双入对的,看起来可真让人羡慕啊。
她还没来得及把那情爱的戏曲唱完呢……她本想着,有个她期待的人会听的。
雾中花,海上楼,捞得几回江心月。
眸中炎,鬓上雪,不情最是醒梦诀。
羽叹一口气,再走向门口,将门推开,现厅里只剩下角一人。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默默站在那儿,凝望着宫的房间。那好像是一个木盒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送给她也没关系吗?”
羽忍不住开口问了。
“什、什么?”角猛然回过头,“羽师妹,你怎么……哦,你一定是饿了吧?我帮你去后厨找点吃的来。”
“我不饿。”
羽摇了摇头。不论如何,现在她至少还是愿意和角说话的。因为她知道,那天是凉月君授意让角带梧惠上来。看小师妹多少恢复了一点精神,当师兄的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那你要什么,我帮你拿来,好不好?”
“我什么也不要。”羽再度摇头,又说,“我想知道……师兄为什么不坦率点?”
角将木盒放到桌上,用身子稍微挡住了些。虽然羽已经看到了,但这么做好像还是能让他多少安心点。他勉强笑起来,解释道:
“羽师妹,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呢,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简单。你也别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大师姐代师父,为霏云轩上下操劳这么久,我们该准备点礼物回报她。可是呢,这几天的气氛不太合适……”
“你骗人。”
羽直白地说了出来。角明明喜欢宫,就算其他弟子看不出来,他们几个可是心知肚明。只是到了现在,还没有人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羽其实不是不懂,她只是不甘心。她理解,当下的情况,大家都身不由己。反正大家一直都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情况,也不急这么一时。可是呢,她仍然有些难过。倘若说他们师门里,有谁的性格能果敢些、直白些,羽的底气也就跟着足起来了。可楼里性格足够直率的人呢……倒是天天在吵架,关系并不融洽的模样。
感情这方面,她也没有什么经验。师门上下,总给她一种“有些事说出口便再也回不到过去”这样的感觉。而为人坦荡,敢于直言,就一定会得罪人。羽非常害怕这样的情况。
见羽站着不动,角反过手,讪讪地将盒子收起来。
“时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小师妹。别怕,我们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