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被纪封平拿话怼,赵可脸上有些挂不住,辩解中透着心虚:“我当时是为了……准备考试才没回的。”
“那考完你也没回啊?”纪封平不依不饶,“董锵锵和顾欣考完都回了,没错吧?”
赵可被噎得无话可说,恨恨瞪了眼纪封平,起身抄起一个空碟转身而去,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跟你说不通,盛水果去了。”
“哎,你们考试都报名了么?”见气氛有些紧张,顾欣赶忙把话题扯到考试上,每到期末这个话题就会热门起来,“我都愁我这学期报几门。”
“光顾着打工没上课?”方爽往嘴里塞了颗草莓。
“几乎就没打过,签证上全年一百八十个半天的打工天数到现在还是这个数儿,”顾欣皱着眉头轻叹一声,“跟上学期一样,书都读不过来。教授讲课语一个赛一个快,根本听不懂,碰到练习课的小组讨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就跟个哑巴似的,除了刷题,无能为力,但刷题这东西也不是一直好使,碰到论述题就特别痛苦,总感觉使不出力,我这是被打击的第几个学期我都记不住了,真有点绝望了。”
“你没找助教问问吗?”低头吃了一会儿的姜天歌鼓足勇气柔声问道,“我们应用技术大学碰到这种事都是问助教或学的好的同学,如果你找不到教授的话。”
“找了呀,但助教语也没慢到哪儿去,就让我多看书。”顾欣委屈地似乎眼泪随时会夺眶而出,“我已经很努力的去看了,可很多参考书图书馆要么没有,要么被借光,只能等人家还了以后我再借,通常都是还有两星期考试时大家才开始还书,真到那时,就算我借到了也不赶趟了。”
“实在借不到就只能买了,当然,这边书的价格很贵,你可以试试二手书。”董锵锵建议完忍不住感慨,他上学期也碰到这个情况,看来中国学生的烦恼都大同小异。
“那就报有把握的(科目),尽量保证考一门过一门。”郑春花正色道,“否则补考太多,不吓死你也累死你,更别提补考会占用你的假期,让你既不能打工也不能回家,只能老实复习。”
“同意。”方爽啜了口苏打水,“我高级阶段的前两年也跟你一样,磨刀不误砍柴工,多看书肯定绕不过去,但其实新人真不用那么急,别整的好像一次报五六门才叫不荒废学业不浪费时间似的,像经济专业每科就两次笔试加一次口试补考,都考不过就只能转学和回国了。”
“你别吓她。”郑春花冲方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太深。方爽会意,立刻闭嘴。
“关键是我哪门儿都没什么把握,”顾欣越说越难过,沮丧地把面前的美食缓缓推了出去,好像有多厌恶似的,“报哪门感觉都一样悬。”
“那就扔硬币,一切听天意。”纪封平帮着顾欣下决心,刚想再说一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猛然顿悟对方是女生,这句俚语太过粗俗,生生又憋了回去。
“别出馊主意,”郑春花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纠正道,“经济专业和你们计算机专业不是一回事,报考和参加考试都不该草率。”
纪封平吐了吐舌头,垫补了口卤肉,刚嚼了没一口又吐了出来,盯着卤肉:“这东西谁拿的?怎么这么硬?”
“鹿肉吧?刚才我也吃到了一块。”赵可说,“没咬动就偷偷给……吐了。”最后两字轻的几不可闻。
“口感像是兔肉。”方爽说完又马上否定自己,“不过兔肉一般没这么硬。”
几人的聊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卤肉打断,纷纷低头研究,董锵锵看了眼就知道是什么,却笑眯眯地没说话,插了几个菠萝块在旁边看热闹。
众人研究不明,只好作罢,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哎,你也是高级阶段了吧?”同学经济专业的方爽转头问董锵锵,“第几学期了?报了几科?”
“高级(阶段)的第二学期,总第六学期。”董锵锵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地答道,“除了一门交报告的,还得考五门。”
除他以外的一桌人听到这句全都愣了几秒。
“我没听错吧?”顾欣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忘记合上,“你报了几门?”
“我去,这么猛?”不知何时盛完水果回来的赵可站在众人身后嚷了一嗓子,把他身前的方爽吓了一跳,他把餐盘往桌上一撂,“我以为我报三门就够牛逼了,没想到你这么狠,哥们儿可以啊。哎,真报假报?不是吹牛逼吧?”
“老董我们都知道你德语好,可一次这么多门……”纪封平下意识地提醒道,“这是考试,(你报的)会不会有点多啊?”
“他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啊?”赵可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哎,老董我不是怀疑你人品哈,反正我在这边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一学期报这么多科的,一个都没见过。”
郑春花小口嚼着那块不知为何物的卤肉,脸上的表情像是知道了卤肉究竟为何物。
“老赵虽然喜欢满嘴跑火车,但刚才这话不假,”纪封平附和道,“我也从没碰到过。”
“哎,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满嘴跑火车啊?”赵可佯装生气。
“我信。”方爽的目光中既有钦佩又有敬意,“每次经济系上大课,前三排肯定有你,下了课中国学生里属你跟外国大学生交流的最积极,听说你还三天两头往助教办公室跑,大课都这样积极,小课估计就更不在话下了吧?所以你报这么多我信,祝你好运。”
对方爽如此了解自己的底细,董锵锵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学的国民经济学和方爽学的企业管理学有同一门大课考试,虽然最终考试有差别,但大课里的某些课程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他上课时从没留意过坐在后排的学生,想来里面就有方爽。
“话说回来,其实我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敢报考试不算什么,又不是高分稳过。”董锵锵说完心下自忖:不稳过还报啥?
“那每科你都听的懂么?”顾欣按捺不住心中远大于疑惑的好奇心,她更相信董锵锵是因为完全不了解考试难度才会如此托大,毕竟他还从没参加过高级阶段的考试,“教授列出的每本参考书你也都读完了?”
“那怎么可能?”董锵锵苦笑回道,“吾生有崖而知无崖,以有崖求无崖,殆矣。”
“啥意思?”顾欣茫然地望着众人,“谁能帮着中翻中?”
“全都通读一遍肯定没时间,必须学会挑重点,不然累死也读不完。”董锵锵解释道,“重点内容读完就做练习,没练习就自己给自己出大题,或者让别人考你。”董锵锵每科都有被人问的哑口无言的时候,但每到此时他都很高兴,因为问的人多了,故意刁难他问鸡毛蒜皮、无足轻重小题的概率就会降低,等于变相参考其他人的智慧。
就在顾欣琢磨董锵锵话中的道理,纪封平忙着吃肉,赵可搜肠刮肚准备再找些问题盘问董锵锵时,众人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各位都吃好了么?”
大家闻声抬头,却是李老板,只见他指着不远处的自助餐桌:“那边又上了几道新菜,大家都去尝尝。”
“李老板,你这炖的是不是野猪肉?”一直没太参与众人讨论的郑春花忽然开腔。
“哎呀,不愧是领导,果然见多识广。”李老板忙不迭恭维道。
郑春花猜到正确答案,笑颜如花。
见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无人接茬儿,李老板识趣地用脸挤出一朵花:“那各位都先忙着,有需要招呼我。领导,能不能麻烦你下?那边有几个报社的记者,应该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