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黎人似乎全族倾巢而出,战斗持续了很久很久,当我站在横尸遍野的大漠抬起头望向天空时,烈日已当空。我们每一个银狼都练过口技,为的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互相通报位置和观察到的敌情。”
“我艰难的吹响口哨,我想知道我们还有多少人活着,活着的人都在什么位置。不瞒你们说,那时候的我已经精疲力竭了,再加上炎炎的太阳将大漠的黄沙烧得滚烫,蒸腾起的热气和着血水将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雾,我根本看不清面前挥刀的身影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李长弈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自嘲的笑。
“我得确认身边没有自己人才能放心的挥剑。就在那时,有位银狼在远处传来了至关重要的讯息,他确定了羌黎领所在的位置。”
李长弈挑起眉,眼中释放出了狠厉的目光。
“在这样以少对多的战场上,若能擒王就有可能扭转战局,虽然我们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若能给我的银狼们一线生机,拼死我也要一试,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
惊梦和裴棠都暗自屏住呼吸。白雅却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汤。
“我身上的铠甲在激战中几近报废,腹甲的铁片损坏的最严重,肩上的披膊变了形状,两边的护肘也早就没了。罢了。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所以我干脆将挂在身上的残甲脱去,这样骑上战马也轻便许多。”
“当我骑着战马飞沙走石的出现在对方领面前时,他十分惊讶,不过那份惊讶很快就被疯狂的杀意取代,我当然是做好了奋死一搏的准备,不过就算死,我也要卸下他的级。”
李长弈唇角紧绷,但眼中浮现嗜血的笑意。
“他大概是不知道我的决心,或者看出来了却太自负,他竟然让身边的羌黎士兵观战,还命令他们不许插手。我们两个。。。就像是在解决私人恩怨那样拼命厮杀起来。”
“我已经记不清与他交手了几个回合,只清楚的记得他身上坚硬的战甲和最后朝我胸前砍来的弯刀,望着那把沾满血的弯刀。我心中却无比的愧疚。。。这一次,谁来带我的将士们走出这片荒漠呢?荒谬的事情就是在这时生了,就在那把弯刀划到我胸前,即将要终结我性命的时候。。。。”
李长弈说着顿了一下。
“生了什么事?”茯神鸢双手杵着桌面催促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停住了,快往下说呀。”
大家看到矮桌旁突然出现的茯神鸢时都愣了一下,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长弈还在看着茯神鸢愣神的时候,袖子又被谁扯了几下。
他转头看去,一个满头银,长着双金绿色大眼睛,还戴着半边面具的小孩正在扯他的衣袖。
“你。。。”李长弈惊讶的略微往后一靠,只见银小孩指着芳狼,喉咙里出难以听清的沙哑声音。
“阿律在问,是它出现了吗?”惊梦翻译道。
“阿律。。。”李长弈又看向银小孩,点了点头。
“当我听到胸前出的不是锋刃割破皮肉的声音,而是一种。。。一种刺耳的摩擦声时,我便立即循声往身上一看,那原本藏于忠武阁的芳狼,竟然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可是当我看到那个羌黎大将脸上的表情。。。他也愣住了,他僵在原地,睁大眼睛,满脸恐惧的看着我,也许。。。他看到了这一切是怎么生的,芳狼是怎么出现的,可惜我没有机会再问他了。”
“他死了?”惊梦拧着眉问道。
“死了。被我的校尉石飞一箭封喉。”李长弈说道。
“长弈,你这简直是死里逃生!”裴棠紧皱着眉头说道,“真是太险了!”
李长弈面上浮起一层苦笑,“羌黎人见领被杀,立刻溃不成军,四散而逃。望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时,黄昏已经降临了。”
“极端惨烈的战斗后是无边的落寞,只有秃鹰开始兴奋起来。热血洒尽后,再炙热的篝火也无法温暖我们颤抖的身躯。幸存下来的银狼也都精疲力尽,我们躺在死人堆里倾听着大漠的风声,望着被夕阳烧得通红的天空,这一天,总算结束了。”
讲到这里,李长弈微微闭上双眼。
“芳狼。。。要不是它替我挡了这一刀,恐怕我就看不到那天壮美的黄昏了。”他感叹着再睁开眼睛,“可当我回过神来,却百思不得其解。浮图城距晏城有八千里路,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事情合理吗?”
大家都沉默的看着他。
“在我还没想明白心中这诸多的疑问时,”李长弈疼惜的摸向芳狼上那道刀口,“我却现。。。明明已经请随军工匠修复好的刀口开始黑。工匠说看上去像是因为潮湿而生的霉花,可我们当时是在大漠,那样干燥的地方怎么会起霉花?”
“我就偏执的以为是那位工匠的技艺有问题,所以又请了另一位来修补。他不停的修补不停的抛光,可到第二天结果还是一样。”
李长弈边说边用指尖擦拭上面的黑霉。
“凌武军中人人都知芳狼救主事迹,所以大家都颇为在意,连大将军也在不停打听哪里有好的工匠,到现在,恐怕已经有十多位工匠帮我修补过芳狼。只是它。。。好像越补越糟,直到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的刀口张裂出更大的裂缝,从裂缝中冒出来的黑霉也越来越多,这些黑霉让披膊、甲片也都全部开始生锈黑。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前因后果听来。。。”惊梦说着望向白雅,“我的疑惑能解开一半了。”
白雅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