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李长弈厉声打断她,声音非常冷。
颜非昔眉眼微微一颤,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殿下,好不容易到了今天,一切都在往您期望的方向顺利进行,还请您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李长弈盯视着颜非昔,目露凶光,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可颜非昔仍不打算停下,“我和石飞一样,愿意为您肝脑涂地,我们死不足惜!但殿下您,还有郑德妃。。。”她眉头深锁,将身子伏得更低,“殿下,您可不能忘了当初布下这局棋的初衷!”
忘?我怎可能忘?李长弈杵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握起,想起那些在黑暗中痛心刻骨的日子,想起那些束手无策的瞬间,想起母亲提剑要以死明志的过往,想起兄长被陷害枉死的凄惨,想起那些罗织构陷,想起无数次的死里逃生。。。。!
前尘旧事,哪一桩哪一件能忘?李长弈紧闭着眼睛,一幕幕混乱重叠眼前,他手背青筋暴鼓,可是。。。
不合时宜,必有所失。
不知道为什么,这八个字突兀的涌上心头,人人都艳羡他们出生皇族贵胄,但人人都没看到他们金缕玉衣背后的血腥和污浊。
在虚情假意、尔虞我诈中成长,在步步为营,残酷无情中厮杀,好不容易千锤百炼成了冷血的孤狼,终于下定决心不顾一切要反击,要夺要抢!要登上那座曾经从未幻想过的高位!
要君临天下,要睥睨一切,要掌人生死!
可是却遇上了她,还让她成了局中棋子。
他在阴州军营中第一次听石飞说起她的名字,他在月下花池设计与她相遇,他在夕阳下赠她玉簪,他陪她走过山间小道,她与他在禅房点烛谈心,她说她要替自己报仇,他也说他要教她近身防御术。。。
啊,近身防御术,他忘了。
颜非昔见他闭着双眼,用力压抑着内心的痛楚,她张开红唇,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道,“殿下,还有件事情。。。布局之初,您打算利用完娥山那位巫女就用巫蛊之祸除掉她,并从此破除鬼神方术,我想问问,此局收官之时,您还能对惊梦。。。下得了手吗?”
李长弈蓦然睁开眼睛,眸色猩红。他和母亲郑德妃,还有兄长李慕阳都深受巫蛊方术之苦,他曾经如此深恶痛绝,誓必要将宫美雪此类的方术之士连根铲除!
可是现在。。。
颜非昔看他目光就全读懂了,她唇角一颤,“殿下,那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非昔,她不是也救过你吗?”李长弈盯视着颜非昔,口气很淡很冷。
颜非昔怔了怔,目光迷蒙了一下,她沉沉的吸了口气,才又直起身道,“就如我所说,惊梦姑娘是难以控制的危险棋子,好时好,坏时该如何?天下的方士也是如此,所以我。。。只能劝殿下对于异族异士,莫心怀怜悯。。。”
李长弈苦笑道,“可你明明也是个妖。。。”
“所以到最后,我也不该活。。。”颜非昔缓缓抬起头望向李长弈,眼眶红润,溢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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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盒,香炉,香盘,香插,香匙,香铲,香箸,香丸。。。”
惊梦跪坐在白雅对面,将香器一一摆好,眉飞色舞地逐个念过。
白雅见她目光兴奋异常,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忐忑。
“惊梦。。。你。。。之前练习过奉香吧?”
“嗯!”惊梦重重的点头,“练过!”
白雅看她双眼放光,心虚的笑笑,“和谁练过?”
“武伶人啊,就是地狱里传我相思曲那个。”惊梦说着就用香匙舀出一粒香丸要点燃。
“等。。。等一下!”白雅伸手轻按住她的手腕,笑了笑,“你。。。之前只给地狱中的那些恶鬼。。。奉过香?”
惊梦看着白雅眨了眨眼睛,坦诚的‘嗯’了一声。
白雅喉结上下动了动,“那你的神灵境中。。。”
“是我觉得最美的景象。”惊梦回答道,眼底闪烁着光。
白雅见她眼波流转,看上去欢欣幸福,便开始好奇,她眼中最美的景象究竟是怎样。
“那就开始吧。”白雅抿唇微笑,敛袖端坐起来说道。
惊梦点头,此刻表现得那叫一个伶俐乖巧。
她将香丸投进香炉中,手上一抹,香丸就燃起白烟。她合上炉盖,指尖在香炉上方勾了一圈咒印,咒印闪烁出淡色红光,缓慢旋转起来。
香炉中慢慢升起的烟雾穿过咒印,便带着如星子般晶莹的点点红光,白烟裹挟着荧荧红光环绕住白雅,一丝丝一缕缕轻盈飘然。
白雅沉默感受了片刻后,唇角一勾,对惊梦点了点头,然后就轻轻阖上了双眼。
惊梦稍微舒了口气,便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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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说的最美的景象?”
白雅眉心微皱,眸光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