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躲进盥洗室,站在复古黄铜镜前,愣愣盯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洗漱,身上还穿着睡裙和晨袍……
顿时有一种恨不得把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念头。
外面还坐着贵客,她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火速刷牙洗脸,甚至还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简单打了个底妆。
施婳工作学习方面都很麻利,唯独在收拾自己的时候还挺磨蹭的。
平时睡醒不磨蹭个四十来分钟她都不会出门。
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头一次这样迅速地给自己化妆。
头发是来不及拾掇了,就胡乱用梳子耙了两下。
怕贺砚庭等得太久,她换衣服也只用了不到一分钟,随手抓了件纯白的荷叶领茶歇裙就套上了。
穿什么不打紧,只要能见人就行。
仓促走出去时,只见男人正端立在她的书柜前,两面黑胡桃木色的中古书柜并列贴墙而靠,自带的书香油墨气,衬得他背影愈发儒雅清落。
施婳定了定神,忽然觉得她这房间里唯一一处与他匹配的,也就是这方小书房了。
虽说是书房,其实也不过就是两排书柜,外加同色系的长方实木书桌。
一旦拉下香格里拉帘,光线变得朦胧而不刺眼,瞬间就是她的一方小天地,宁静清幽,是她学生时代停留时间最久的地方。
“你的藏书很多。”
男人的声线寡淡柔和,听得施婳心生赧然,忙解释着:“我只是什么闲书都爱看,久而久之就积攒多了,哪里称得上什么藏书……”
她从莲岛来到京北时,普通话尚且说不好,长得瘦小不起眼,又入读了京北
最顶级的国际学校,难免被边缘化。
她没有什么朋友,那个年代智能手机的娱乐功能也不像现在这样丰富,渐渐就迷上了看书,除了做功课的时间,几乎都沉浸在各式各样的书中世界。
直到上了大学,交际圈才逐渐打开,但爱看书的习惯仍保留至今。
除了这两面书柜之外,楼上的大书房也搁了不少她许久不曾翻阅的旧书。
“书柜也很雅致。”
他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一排排整齐的书脊上,不知是观景而发,亦或是纯粹没话找话,为女孩缓解尴尬。
施婳却是有些见景生情,她声音温糯,像是陷入了回忆:“书柜是爷爷给定制的,起初只有一面,后来书渐渐太多了都堆满了放不下,就又定制了第二面。贺爷爷待我极好,倘若没有他,我如今的境遇只怕大不一样。”
念及此处,她想到爷爷刚才听闻她与贺砚庭结婚时的愕然反应,虽然他并未动怒,可越是不被责怪,她就越是愧怍难当。
“九叔,您方才和爷爷谈得还好吗?”
女孩的嗓音透着小心翼翼,眼神里亦是恭谨期许,就这样直勾勾望着他。
贺砚庭眼神从书脊缓缓收回,转身睨向她。
这一睨才发觉她躲进盥洗室出来已然是改头换面。
她换了一身款式朴素的荷叶领茶歇裙,气质温婉,头发乖乖地拢在耳后,露出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白净皮肤透着粉,虽然上了一层很薄的底妆,一举一动的姿态也带着惯来的成熟矜重,但依然难掩稚气,细看就像刚成年的少女。
男人的目光透着难以捉摸的暗昧,她却因为记挂爷爷而丝毫未察。
他长腿信步,不疾不徐绕出书房,回到方才的雾粉色单人沙发落座,声线沉稳:“聊得很融洽,你不必忧心。”
施婳碎步尾随他身后,闻言才松了口气,却仍有些将信将疑:“真的吗?爷爷怎么说?他全然接纳了我们俩领证的事?”
“嗯。”他左手慵懒垂搭,另一手略支着胳膊,分明是坐在一张与他气质极不相称的沙发上,但依然被他坐出了清雅俊逸的姿态。
施婳心里有些急,她也随手拖了一张皮质软墩坐着,是她平时坐在沙发上看书时用来当脚踏的,胳膊没地方放,只好无意识地托着腮,望向他的荔枝眼剔透澄澈,水润润的,透着满眼的不安。
“爷爷他没有不开心吧?”
贺砚庭略微沉吟,开口语调沉郁,也很正色,不似敷衍:“应该没有,实在担心的话晚点下去用午餐时你可以哄哄他,人上了年纪,同老小孩无异,你多哄哄他便会放心。”
施婳内心惶惑,不由追问:“那您是怎么同爷爷讲的,说我们是商业联姻吗,还是……”
“我说我们志趣相投,又同样面临催婚,于是闪了婚。”
“……”施婳倒吸一口凉气,但屏息数秒之后,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好像是最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