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婧菲的落网和认罪过程都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整个案子落幕之后,众人都感到有些唏嘘,一个并不算特别复杂的案子,反而让几个人都产生了更多的感慨。
“这个案子啊,真的是……让人怎么说呢?”罗威在处理完后续的收尾工作之后,有些唏嘘,“一方面觉得真的是太无厘头了,这个佟婧菲连白月妮的实际情况怎么样都没有搞清楚,就以为白月妮成了白富美,恨得牙痒痒,把人给杀了之后,知道白月妮其实自己混得也不怎么样,又觉得自己这杀人杀得亏了!这是什么心态!
另外一方面又觉得很矛盾,白月妮小时候确实是挺混账的,但是那个混账的程度也不至于让人恨不得弄死她,佟婧菲呢,杀人绝对是不能饶恕的大罪,可是这些年她的遭遇也挺可怜!说句不太恰当的玩笑话吧,怪不得总有人喜欢完美被害人,这行凶的和被害的都这么不‘纯粹’,还真的是让人感受相当复杂呀!”
“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杀人亏不亏这事儿,没有什么可说的,为了报复别人,把自己这一辈子给搭进去,横竖都是亏,不管白月妮混得好不好,这是个只亏不赚的事儿!”康戈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一边和他们聊,一边继续忙活着拆快递纸箱,“第二个方面,你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双方,其实都算是挺可圈可点的。”
“我还是对白月妮父母养育孩子的观念感到很无奈。”颜雪也很有感慨,“他们不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对把‘富养女’的概念理解错的人,也肯定不是最后一对。
单纯的宠孩子,只是一味的溺爱,一味的娇宠,性格方面完全随意展,不加约束,举止教养也完全是放任自流,这哪是富养啊!这不是废养么!
在白月妮展现出尖酸刻薄,以貌取人,追求物质,爱慕虚荣的时候,她爸妈还觉得是自己把孩子的眼光养得刁了,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这样娇纵下去,以后孩子就会‘起步’够高,眼光够高,做更好的选择,结果没想到,离开了家乡那一亩三分地之后,到了更大的空间里面,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受了不小的打击。
再然后参加了工作,明明已经有所悔悟,开始自我反省,改了不少之前真的可以称之为劣迹的地方,偏偏因为之前在家庭教育方面的缺失,搞得她情商也不够,人际关系处处碰壁,工作上到处磕磕碰碰,小时候过于膨胀的自信心这会儿都被打击的不剩什么了!”
“是啊,她其实真不算是什么坏人,就是学生时代确实是挺混蛋的。”齐天华觉得有些惋惜,“要是从当事人的角度去看待,白月妮当年确实是挺过分的,私下里说,因为她当初那么挤兑欺负同学,就算挨顿打都不冤枉,但是罪不至死,尤其后来自己也算是反思过,工作之后对同事也算口恶心善的那一类,也算是可改造的。”
“佟婧菲也算是被这么多年的心结和痛苦蒙了眼了。”颜雪叹一口气,“后来她跟我说,其实那天她告诉白月妮自己是谁了,白月妮很惊讶,当时也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拉着佟婧菲对她又哭又笑的,说看她变漂亮了,过得好很开心,自己以前做得不对之类。
佟婧菲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白月妮成了白富美,自己却要付出那么多的痛苦,借那么多的外债,让自己变得好看起来,结果还要被人骂‘硅胶脸’,所以越听白月妮那么说,就越觉得她是在挤兑自己,故意装好人,秀优越感,当时脑子一热,白月妮喝醉了要回房间里去睡觉,她正好看到桌上有一把烧烤签子,忽然就恶向胆边生了。
后来听我和康戈说,白月妮的境况其实一点都不好,她这才找回来一点理智,意识到白月妮是真的在向自己道歉和忏悔,只可惜已经晚了,她恨了那么多年,在脑海里无数次演练过的杀人手法,事实证明可操作性还是挺强的,再加上白月妮醉酒,可以说是一击致命,连一个后悔了,饶对方一命的机会都没留下。”
“其实啊,佟婧菲就是典型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最初的处境确实不大好,一心想着通过展现才华的机会来寻求肯定和赞许,这也无可厚非。”康戈拆开了快递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包括后面因为被白月妮针对和排挤,最后承受不了压力选择离开那所学校,这也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有限。
甚至包括她后来选择通过整容这一类手段改变自己的外貌,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每个人都有在不伤天害理的前提下,让自己过得更开心的资格。
但是她最大的错误就在于,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通过一个正常的途径去解决问题,去反抗对方或者是证明自己,而是一边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和别人一起否定自己的一切,一边拼命的去迎合那些攻击自己的人的价值观。
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断断续续的借着外债也要整容么?因为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对自己永远不满,为什么不满呢?因为她周围始终还是会有人在否定她。
你们想一想看,最初明明她是希望别人对她的能力有所认可的,为什么后来却变成了通过不断修改自己的容貌去乞求别人的另眼相看呢?她是不是已经内心里屈服了?”
“本来没想到这一层,现在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颜雪经康戈这么一说,也意识到原来佟婧菲已经从精神上输掉了,“而且我也不是很明白她的想法,她要是真那么恨得慌,明明可以简单粗暴的当场解决,哪怕揍白月妮一顿,说不定白月妮也就老实了,她自己大不了挨一顿批评,写个检讨,至少两个人这一辈子不至于都毁掉了啊!”
说完这话,颜雪以为其他人会说自己作为一个姑娘家,性格不够温柔之类的话,结果其他人还没开口,康戈就先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话没错,能当场解决的问题,留到第二天都算亏,毕竟这种糟心事儿又不给利息!”他笑着说,“能用简单的办法解决却偏要搞得复杂化,严重化,这不是蠢就是坏啊!”
“其实说起来,这个佟婧菲也是个狠人,不光对自己浑身上下动刀子够狠,她的原计划也是挺狠的!”罗威感叹,“要不是那个叫石冠渠的已经死了,他也得因为那一串指纹给自己惹不少麻烦!除非他恰好在哪里出现,被人目击,或者是跟什么人在一起,拉到了人证。
要是倒霉有点,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大觉,那想要自证清白估计也得费点功夫!佟婧菲就因为被石冠渠也挤兑过,她手头那么多指纹膜,她居然可以专门把石冠渠的随身带着,就想找任何可能的机会给他制造点麻烦,前面都没成功,最后这一次可真是好险就成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是每个人都爱听,但是除了法律层面的东西,是有条有款,有据可循,道德层面上,甚至可能连道德层面都轮不上,就是一个单纯的人品性格、癖好习惯方面的问题,遇到分歧了,就两种解决方法,要么抗争,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压力抗争到底,要么就是不敢抗争,一忍到底。”
康戈对佟婧菲这多年怨怼非常的不赞同:“抗争呢,又不敢,忍了呢,又不甘心!要是打从心眼儿里对于对方的那些言行表示认同呢,就不会有那么多被羞辱的痛苦,要是并不认同对方的所作所为,那就更不应该再按照对方的标准去改造自己。
总之一个人一辈子走的每一步路,做的每一个选择,归根结底都是受自己性格的影响。
所谓的命运呐,还不都是自己日复一日,‘一砖一瓦’亲手累积出来的!”
“别说,康老大,你这几句话说得挺有深度啊!”罗威平时和康戈嘻嘻哈哈惯了,还很少听到他说这么一本正经的话,一时有点不太习惯,他一边和康戈调侃,视线落在了康戈手里的盒子上,“咦?康老大,你这买了个什么啊?方才就看你在那儿拆快递拆半天了!”
“哦,也没什么。”康戈把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了桌子边上,“胶囊咖啡机。”
“哟嚯!这么小资啊?康老大你是不是膨胀了?办公室里咖啡机都置办上了?怎么着,溶咖啡是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了呗?”罗威逗他,实际上办公室里这些人里面,康戈置办了这么一个东西,是最不让他感到惊讶的,因为只有康戈是他们当中对吃东西这些事情最讲究也最在意的,
“放心吧,董大队没有意见。”康戈把机器放好,插上电,冲罗威和齐天华一挑眉,“你们两个如果需要用的话,不用客气,尽管用!”
“真的啊?”罗威一脸惊喜,“这玩意儿是不是和咖啡馆里卖的水准差不多?”
“这个可说不好,主要取决于你去的咖啡馆靠谱不靠谱,也取决于你准备的是什么咖啡胶囊。”康戈一本正经的给罗威解答疑惑。
“哦,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嗯?”罗威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哦!我听明白了!合着是机器我们不用客气随便用,胶囊得自带是吧?”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康戈也没有那么小气,打着试试新机器的旗号,给几个人一人做了一杯咖啡,顿时办公室里面就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咖啡香。
聊也聊过了,咖啡也蹭到了,罗威和齐天华手头的事情还得继续做,他们两个端着咖啡回自己走了之后,康戈示意颜雪看看自己的抽屉,颜雪拉开抽屉一看,她平日里用来装溶咖啡和茶包的那个抽屉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康戈放了好些咖啡胶囊。
“你那边都是口感相对比较温和的,如果想要喝烘焙程度高一些的跟我要,我那里有。”康戈对她说,“那几次从我家楼下的咖啡馆给你带咖啡的时候,我现你好像对特别浓特别苦的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就根据自己的判断做的选择。”
颜雪一愣,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确实是在称赞康戈家附近的咖啡好喝的时候,作为对比,也提到了溶咖啡回酸的口感不是特别让自己喜欢。
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他当时听了之后没做什么反应,实际上却都记住了。
颜雪必须承认,一个平日里随性又嘻嘻哈哈的人,一旦认真起来,还真的挺有魅力。
她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才比较合适,办公室门推开一条缝,夏青探进头来,颜雪因为她是要找自己,想要站起身来,却见夏青冲一旁的康戈摆了摆手:“康戈,你手头有事没?没事跟我走一趟,急!”
“怎么了?是有什么案子了么?”颜雪连忙问。
夏青摆手:“不是不是,你别激动,跟你没关系,是纪渊的事,他让我过来找康戈。”
纪渊和康戈的关系,队里头谁都知道,康戈可能算是除了夏青之前,唯一一个打入到纪渊“自己人”圈子的人了。
康戈连忙起身,告诉颜雪剩下的事情留着他回来再处理就来得及,交代完就急急忙忙跟着夏青走了。
随着佟婧菲的移送起诉,颜雪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了,在手头没有案子的时候,闲暇的瞬间也终于多了一点。
案子落幕之后,颜雪听从了之前康戈给的建议,给表姐宋晨打了一通电话,在有录音的情况下,语气淡淡的向宋晨就之前的事情“道歉”了一番,宋晨就如颜雪事先预料到的那样,在电话那边装腔作势地埋怨了颜雪一顿,颜雪心里想着康戈给自己出的主意,强忍着冲上大脑的怒意,总算完成了这个对她而言很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