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连获大胜,庄公在宫中大排筵宴,与从征诸将贺功,诸将轮番献卮上寿。
郑庄公:蔡、卫全军覆没,已足小惩;今欲问罪郕、许,二国孰先?
颍考叔:郕邻于齐,许邻于郑。主公宜正告其罪,遣将助齐伐郕,再请齐兵同来伐许。得郕则归齐,得许则归郑,不失两国同盟之谊。事毕献捷于周,亦可遮饰四方耳目。
郑庄公:此计甚善,准奏施行!
当日罢酒,郑庄公遣使至齐,共约问罪郕、许,齐侯欣然听允。于是立遣大将夷仲年将兵伐郕,郑遣大将公子吕率兵助之。郕人大惧,请降于齐。齐侯受降,使公子吕还郑,便约郑庄公伐许。公子吕途中得病而死,庄公恸哭不已,改用祭足为上卿,高渠弥为亚卿。
周桓王八年夏,齐、鲁二侯与郑伯订期,以秋七月朔合兵攻许。
郑庄公大阅军马,择日祭告太宫,聚集诸将于教场,重制蝥弧大旗,以锦为之,方一丈二尺,竿长三丈三尺,上绣“奉天讨罪”四个大字。
庄公传令:有能手执大旗,步履如常者,拜为先锋,赐以辂车。
言犹未落,大夫瑕叔盈上前,只手拔起旗竿,紧紧握定,上前三步,退后三步,仍竖立原处,略不气喘。
郑庄公:善哉,瑕叔盈真勇士也,可赐以辂车。
颍考叔:且慢!执旗展步,未为希罕,且看某舞之。
于是上前倒拔大旗,提在手中,踊身一跳,左旋右转,如长枪一般舞了一回。观者尽皆骇然,皆都交头咬耳,纷纷议论。
众将士:我等皆道此公是个先生,未料却竟是一头苍熊!
郑庄公:只知卿乃孝子,未料且是虎臣!当受此车。
言犹未毕,班中又走出一员少年将军,名叫公孙瘀,字子都,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身姿婉约,有若妇人,却又英姿飒爽,乃是男子中第一美色。
公孙瘀:此等舞旗,有何稀罕?辂车合当归我!
大踏步上前,便来夺车。考叔见他来势凶猛,知是庄公宠臣,不好争竞,便一手把著旗竿,一手挟著车辕,飞也似跑去。公孙子都见考叔去远,恨恨而返。
郑庄公:二虎不得相斗,可并列为左右先锋。另以车马两具,并赐公孙阏与瑕叔盈。
七月朔日,郑庄公誓师祭旗,亲统大兵望许城进。不一时军至许都,见齐、鲁二侯已先在近城二十里下寨,亲自出营,等候郑伯。
三侯相见叙礼,让至郑军大营,请入中军宝帐落座,齐侯居中,鲁侯居右,郑伯居左。是日郑庄公大排筵席,为二侯接风洗尘,并犒赏三国将士。
次日出兵列阵,郑庄公先派使者至于城下,引弓搭箭,将讨伐檄书射上城去。书中数明许侯不纳职贡之罪,今奉周天子王命,前来讨伐。
许侯本系男爵,小小国都,城低池浅,兵微将寡,见到檄书,自是惊怕。但因许庄公素得民心,部下军将皆愿为效力固守,联军攻城,急切未下。
颍考叔身为先锋,要施逞手段,将蝥弧大旗擎于手中,奋力登城,守军不支。
公孙阏见考叔先已登城,想起夺车之愤,忽然自背后一冷箭,正中考叔后心。颍考叔大叫一声,从城上倒跌下来,登时死去。
瑕叔盈见考叔身死,以为是被守城军士所伤,就地取过大旗,一踊登城,呼喝杀敌。后面众军望见,勇气百倍,一齐砍开城门。许庄公易服改装,趁乱出城,逃奔卫国。
齐、鲁、郑侯入城,出榜安民。
许国大夫百里引许君之弟新臣前来拜见,请求饶命延嗣。
齐、鲁二侯各有怜悯之意,各向郑庄公美言,替许新臣求情。郑庄公也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乃分许国为二,其东使百里奉新臣以居之,西使郑大夫公孙获居之,名为助许,实是监守。齐、鲁二侯以为处置妥当,称善不已。
百里同许叔拜谢,三侯各自归国。
画外音:其后许庄公老死于卫,直待郑庄公薨后,郑公子忽、公子突相争,公孙获病死,许叔方与百里乘机潜入许都,复整宗庙。此乃后话,在此说明。
郑庄公归国,厚赏瑕叔盈,深恨射死考叔之人。因命忤作查其伤处,回报说箭矢自后背透入,疑是本部军中仇人暗袭,只不知其凶手乃为何人。
郑庄公集合众将,问之再三,无人承认背后下手。庄公大怒,当即下令。
郑庄公:使从征之众,每百人为卒,召巫史为文,以咒诅之。不得其凶,绝不罢休!
巫史奉命,文诵咒,三日不停。众军大惧,亦各咒骂。
咒诅三日将毕,巫史来报庄公,请焚祝文。
郑庄公亲率诸大夫前往校场,众军列阵,共观祝礼。
巫史复诵咒语,后将祝文以火焚之。焚罢祝文,只见一人蓬垢面,径奔郑伯面前,跪拜于地,放声大哭。众军看时,见来者竟是公孙子都,出口言,却是颍考叔声音。
公孙子都:臣考叔先登许城,何负于国?被奸臣挟争车之仇,冷箭射死。臣已请于上帝,许偿臣命。蒙主君垂念,九泉怀德!
子都说罢,猛举右手,插入自己咽喉之中。于是喷血如注,登时气绝。
众将议论:杀考叔者,原来竟是公孙子都!
郑庄公:颍考叔有灵,附魂索命,此案便罢。命于颍谷立庙,以祀考叔。
齐、鲁、郑三国伐许之后,鲁隐公班师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