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我兄苏秦,已为赵相国耶?
贾舍:若先生果是苏相国师弟,小可愿请同车还赵,以附骥尾。
张仪欣然从之,遂乘贾舍车马至赵,至相府求谒师兄。
苏秦闻说师弟到至,却又故意不见,延挨再三。张仪闷甚,愤怒欲走,却又无路费,因此困顿客店之中。又过数日,苏秦这才传见,盛排威仪,命张仪从耳门入府。
及至张仪进宅,苏秦又故意使其立于庑下相候,自己却若无其事,从容处理政事。直至日头偏西,苏秦才召张仪登堂拜见,自己依然安坐不动。张仪无奈,只得忍气进揖。
苏秦:一别数年,余子别来无恙乎?
张仪:倒也安泰,只是无日不思师兄。
苏秦一笑置之,更不多言,便即下令传餐。张仪欲往上坐,被仆从止住,引至厅外廊下,命与众仆同席。片刻之间,酒馔齐备,苏秦自与门客食肉吃酒,张仪与仆从疏食无肉。
张仪且羞且怒,勉强食毕,见众宾相继下堂,遂登堂入室,上前斥问:苏季子!我念同窗厚谊,远来相投。不用我倒也作罢,何必辱我至此!
苏秦冷冷答道:当初在云梦山上,余子常恃才压我,只道先我际遇,不期穷困如此。兄若能自取富贵,何必来谒?念在同学情分,便助黄金一笏,请自方便。
便命仆人,以金相授。张仪性起,将金掷地,愤愤而出,苏秦亦不挽留。
张仪还至旅店,只见自己铺盖,俱已被移出门外,卷成一团,扔在外堂。张仪将欲进门,店主人却立于庭中,以身拦住:今足下得见相君,必得赠馆授餐,小店不敢复屈尊驾!
张仪摇头叹道:人情冷暖,其薄如纱。可恨,可恨!
正要与那店主分说苦求,忽见贾舍到来,在门探头探脑。
贾舍见张仪在庭,便即进门,问道:先生见到同门师兄,未知可得苏相国好处?
张仪怒气勃,恨道:不想世间,竟有此等无情无义之贼!
遂将兄弟相见之事,叙述一遍。贾舍故作惊讶,叹息一番,便将张仪引至偏僻之处。
贾舍:如此说来,倒是小人好心恶报,反而带累了先生。未知先生,将欲何往?
张仪:无处可去,只得暂且还乡。然而盘费全无,如此奈何?
贾舍:小人情愿代先生偿其旅店欠帐,备下车马,送先生回魏便了。”
张仪闻此,眼前一亮,忽一把扯住贾舍,腼脸相求道:未若贤兄助我资斧,使往秦国一游。当今七雄,惟秦可以困赵;我往秦国施以纵横之术,必然得以重用,则非但可报苏秦相辱之仇,亦必报贤兄大恩!
贾舍笑道:先生若往他国,小人不敢奉承。若欲往秦,小人正欲往彼贸易,适得其便。先生不如依旧与小人同载,彼此得伴,岂不美哉?
张仪听罢,便如拨云见日,自是大喜过望。贾舍遂问店主,客人所费几何,先替张仪算还房饭之资。张仪遂请与贾舍拜为兄弟,二人同载,离赵赴秦。
二人既然结为兄弟,便即不分彼此。贾舍于途中复为张仪制办衣装,雇买仆从,不惜财费。及至秦国,复又大出金帛,贿赂秦惠文王左右,为张仪张名延誉。
此时秦惠文王方悔失去苏秦,闻说又一鬼谷门高弟前来,即时召见,拜为客卿。
张仪由此一步登天,高门大院,仆从如云。
贾舍见此,甚替张仪欢喜,盘桓数日,便要辞去。
张仪再拜垂泪:弟困阨至甚,全赖恩兄相助,方得显用秦国,一步登天,脱胎换骨。今方要稍报知遇大德于万一,贤兄因何遽言去耶?
贾舍笑道:小子何人,能知遇相公?知君之才者,实乃苏相国也。
张仪:此言何意?
贾舍哈哈大笑,便将苏秦所定激将之计,从头至尾说之。
张仪愕然良久,不由叹道:吾堕季子术中,兀自不觉,师兄智谋强我远矣。烦公归告我师兄,当其之身,弟绝不敢言伐赵二字!
贾舍称谢,乃驾车返赵,归报苏秦,说张仪已被秦君重用,并且誓不伐赵。
苏秦哈哈大笑,遂入宫还奏赵肃侯道:不需张弓只箭,秦兵已退矣!
赵侯大喜,遂遣苏秦前往说韩,施其合纵之谋。
苏秦乃至韩国,往见韩宣惠公道:韩国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天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今大王割地事秦,夫韩地有限,而秦欲无穷,再三割之,则韩地尽矣。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举国以媚秦,臣窃羞之。
宣惠公闻言面红过耳,蹴然答道:愿举国以听先生,如赵王之约。
于是亦赠苏秦相国玺印,并赐黄金百镒,命其出使魏国,约盟抗秦。
苏秦奉命,辞韩至魏,游说梁惠王道:魏国地方千里,且为中原霸主,足以抗秦有余。大王听群臣之言,欲割地以臣事秦,是何意耶?
魏惠王:非不愿抗秦,只恨孤掌难鸣,力不能及耳。
苏秦:大王诚能听臣,不如六国合纵,并力制秦。
魏惠王:寡人愚钝,自取败辱,今先生教以长策,敢不从命!
于是亦赠金帛一车,并拜苏秦为国相,请其出使齐国,约为联盟。
苏秦复至齐国,说齐宣王道:臣闻临淄车毂相击,摩肩接踵,富盛莫比。乃西面事秦,宁不耻乎?且齐地去秦数千里,秦兵不能及齐,事其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