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给皇上穿戴朝服,换上靴子,戴上朝珠。
浣碧的动作行云流水,虽是第一次侍奉,却像是已经伺候了多年了一样。
“你很好,伺候得朕舒坦。”
皇上闭着眼睛赞扬浣碧,浣碧有一种被肯定了的喜悦。她做奴婢这么多年,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论伺候人的贴心和熟稔,她不信满宫贵女还能比她更好。
“苏培盛,传旨下去,封宫女浣碧为官女子。”
皇上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浣碧一身娇艳的浮光锦,继续说道:“赐号锦,赐居平安院。”
浣碧大喜过望,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眼中涌出激动的泪水。
皇上看到浣碧如此感激涕零,心中也十分畅快,“再拨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小心伺候。浣碧,晚上依旧来这里。”
“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浣碧伏在地上,仍旧像个宫女一样恭送皇上,心脏怦怦狂跳。
娘。女儿做到了。
这么多年,女儿终于洗刷了当奴婢的耻辱,成为主子了。
离开万方安和,浣碧独自向桃花坞而去。
她记得陵容小主的嘱托,第二日要去皇后那里请安,她走得很慢,一路上不断有宫女和太监偷偷地瞥向她。
浣碧也昂挺胸地闲庭信步,再也不用像当宫女时那般躬着身子、时时行礼了。
圆明园的景致很美,但她从前眼睛里只有姐姐交给她的活计,不是去御膳房拿水晶马蹄羹,就是去内务府取胭脂水粉,或是帮小主去采摘荷花,从无一刻能够留意到这光影斑驳间树木葱郁、花开蝶飞。
桃花坞。
皇后已经端坐在正座上,像是等着她来请安似的。
浣碧知道妃嫔侍寝次日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当初在家中,芳若姑姑教授两位小主时,她也在一旁学了个仔细通透。
“锦官女子,辛苦你了。”
皇后娘娘有些客气,浣碧反而觉得很不自在,许是从前一直是奴婢,将皇后视为神一样的主子,此刻她关心垂爱,反倒叫她受宠若惊。
“臣妾蒙幸侍奉皇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日后还请娘娘提点关照。”
皇后瞧着浣碧乖顺卑微,身穿着进贡的浮光锦,心中便已了然,皇上的眼睛早就盯到这丫头身上了。
“剪秋,锦官女子那儿是个新院舍,一会儿叫人送些赏玩的摆件去,也好装饰一番。锦官女子好歹也是主子了,可不能怠慢了她去。”
浣碧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贴心,还为她张罗内室布置,感激地对皇后再拜。
“皇后娘娘慈心,嫔妾自当铭记娘娘恩德。”
皇后笑着抬了抬手,温柔地说道:“起来吧。”
浣碧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却听到皇后仿佛十分忧郁地说道:“唉,后宫一向风波不断,本宫身子不好,实在疲于应付。锦官女子善解人意,定然能够为本宫分忧解难?”
浣碧一惊,洋溢在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心跳声回荡在耳畔,浣碧忽然明白自己掉进了怎样一个深渊。
她又没得选了。
面前的是皇后,想要杀她易如反掌。皇后这明目张胆的笼络和试探,意思便是要她归顺其下。
浣碧的脑子里飞快地划过劝说她继续安分做奴婢的姐姐,还有捏着把柄把她送上龙床的陵容小主,然后无可奈何地看向满身珠光宝气的皇后。
她再次蹲下对皇后行礼,忍着心头的委屈,说道:“能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卑微无所依仗,唯有绵薄之力可以报答皇后娘娘。”
“好啊。你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其实这后宫之中,从来只有一棵树,不过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罢了。”
浣碧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乖巧地答道:“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
从桃花坞出来,浣碧再也没了来时的轻松,反而感觉到如芒刺背。
自己背叛了姐姐,姐姐一定恼了自己,只怕是和她同吃同睡的流朱也会看不起她。
她也无法再和曹贵人、陵容小主来往密切了。虽说那两人似乎也有自己的算盘,但好歹是真的助了她成为小主。利益交换,其实是痛快的。
刀子。
浣碧迟疑地停下了脚步,感觉到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