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快去布置。”王澍说着推门进去,段祥停步,帘子动时,听见他说了句:“明公,刘止……”
段祥顿了顿,没再听见动静,这才抬步走了。
王澍这里将各处消息跟桓宣禀报一遍,末了道:“傅十娘已经在府里住下了。”
桓宣点头:“有机会你问问她,是想要她母亲留在邺京,还是送去六镇。”
王澍顿了顿,想说以后恐怕没机会再见面,到底又没说,告退出来走了几步,照例又往各处吏员碰头办事的外院走去,那里人多嘴杂,时常能探听到意想不到的消息,是以他每天都来转上一遍。
还没走到时,路边衣衫一晃,王澍抬头,傅娇躲在月洞门口,向他招了招手。
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不过北人一向门禁松弛,倒是也不怎么禁绝男女内外。王澍装作不经意,慢吞吞地从月洞门前走过,傅娇隐在墙后:“参军。”
王澍看见她脖子上一道新鲜的伤痕。眉头不觉皱了皱,转过了脸:“女郎。”
“我母亲……”傅娇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低着声音。
“已经接出了傅家,女郎放心。”
“好。”傅娇长长吐一口气,拢了拢领口,“有句话烦请参军转告大将军,陛下知道他暗中调兵的事了,安河大长公主说的,陛下还跟公主说,说等到时候,人就归他们处置。”
王澍吃了一惊:“女郎怎么知道的?”
“说话时我在场。”傅娇下意识地又拢拢领口,“参军,烦你告诉大将军,以后这边的动静我能知道的都报于他,只求他善待我母亲。”
“大将军正要我问女郎,是送令堂去六镇,还是留在邺京?”
“六镇。”傅娇的声音很快传来,“有人来了,我走了。”
王澍转过脸,月洞门后已经不见了她,几丛野草晃了一下,也许方才就是从那里走的吧。
***
入夜时傅云晚独自坐在熏笼前,头疼得炸裂一般,
下午她又让段祥去找了桓宣一趟,带回来的消息依旧是脱不开身。今天注定是见不到他了。
那么她,该怎么办?
心里发着涩嘴里发着苦。听着刁斗悠悠响起,戌时到了。
几乎是惊慌失措一般弹了起来,踉跄着走去窗前看,正屋漆黑一片没有人迹,只有廊下看守的侍卫站得长矛一般直,牢牢把住各处门户。
谢旃怎么可能过来。
谢旃怎么可能活着。她亲眼看
()见亲手埋葬(),谢旃光风霁月▉()_[((),又怎么可能骗她,让她在思念和自责的煎熬中,几乎死去。
可袖子里,还放着那只香囊。刘止的话,安河大长公主的话。还有上次桓宣回来时,那样怪异的举止。
这一天她反复思量,终于从那夜的碎片里,拼凑出蛛丝马迹。他刚回来,就让人去隔壁大动土木。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不肯说。他怪得很,粗鲁又焦躁,头一回在她面前怀着心事。
那个恐怖慌乱的夜,她以为是在梦魇里听见了刘止的声音,但也许不是。也许刘止那天想说的是,郎君命我来见娘子。
也许桓宣,早就知道了,一直瞒着她。
当。刁斗又响了一声。
耳边仿佛听见谢旃的声音,看见谢旃那久违的,刻骨铭心的脸。仿佛有什么野兽在身体里撕扯着,几乎要把她撕成两半,血肉淋漓。
当。刁斗还在响。今夜是为什么,连刁斗都长得让人绝望。
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站得麻木,傅云晚跌跌撞撞走出门。
像踩在什么空虚发软的东西上,每一步都落不到实处,侍卫过来问询,含糊着说了什么自己转眼就忘了,独自提着灯,打开正屋的门,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许还是个噩梦吧,也许再一睁眼就能醒来,桓宣就在身边抱着她,跟她说没事了。
却在这时候,听见黑暗里一道熟悉的声音:“绥绥。”
傅云晚说不出话。她认得这把声音。她刻苦铭心爱了那么多年,化成灰化成烟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谢旃,真的,是他。
刺史府中,桓宣也听见了刁斗声。拖长了隔段时间响上一次。凄凄凉凉,惹人焦躁。
心里总像有什么抓挠着似的不能安定,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一件极重要的事情,稍不留神就要酿成大祸,偏偏又怎么也想不清是什么。
焦躁起来,披衣出门,站在廊下吹着冷风,目光掠到隔壁的院子,突然想起来,他已经有阵子没听见那边的动静了。
快步走去,推开阻拦的侍卫,咣一脚踢开门。里面空荡荡的,谢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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