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这番话,李俭不再问下去,话头本是黑承问起来的,现如今被狼妖一句句夹枪带棒,却要看黑承怎么想。他一偏头,看向黑承:“它现在总肯答了,你消消气,还要问什么,再问下去。”
黑承看看李俭掌控的狼妖,那狼妖被他按在地上,除却灵机流窜,生死不知。
它收回目光,直往牢笼边界,盯着那仰头看自己的大狼:“现在知道尊重我等同盟,知道尊重领,知道回话了?”
“我又怎么知道你们和融地猪族是不是一伙的。现在既然不是一伙的,又何必对敌呢?请放我们离去,我们自去找融地猪族战斗,不与各位纠缠……只是这位灵山猪族的领,请管好你的族民,若是在混战中出现在战场,我等一心杀敌,误伤你的族民,还请不要怪罪。”大狼只一味看着黑承,似乎其它领都不在它眼中。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我的族民出现在哪,都是它们的事,要是有谁敢伤它们,就得给我族一个说法。你们这些狼妖若是敢伤它们,不管你们有意无意,打杀你们,都是应该的。”黑承收了七分火气,听见狼妖对自己算不上如何尊重,火气又冲犯起来。
这确是冤煞狼妖了。它所说的不过是两族交战时对外族的场面话,其又出身大族,难免要在代表族群对外活动时显得不卑不亢。
但黑承先前被它忽视过,此时哪管得了它这个。
“怎么在野外分清两族也是问题。”风雅站了出来,走到黑承身边。
“你先前不是觉得,我们都是融地猪族的帮手吗?我告诉你,我们同盟中有几百个族群,九个大族共同协商。其他领这时候没空来见你,但我们这几位,都是大族领。你看你那敌对的融地猪族,能有这么多不同族群的帮手吗?”风雅看着狼妖,这家伙长得和同盟势力范围的狼妖不太相同,但那副嘴脸可谓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同一种下的,地域差别不大,嘴脸不像可就见鬼了。
狼妖转头看向风雅,又转头看向一旁跟随的伏野:“这位也是某个大族的领?”
“没错,它也是一方大族的领,想来与你所在的族群差不了多少。现在知道该怎么对我们说话了吗?”风雅轻拍伏野,十分亲近。
狼妖一怔:“能把我的同族松开嘛,它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我们这就走。”
李俭见话已说开,便将按在地上的狼妖往黑承方向一推,让黑承定夺。
黑承下意识接过,见那狼妖胸膛起伏,转念一想,又随意将它推了出去:“你们这帮狼妖,初来乍到只管潜伏,竟连领地是谁家的都分不清。对同盟的冒犯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筹集灵材,想想怎么赔罪。不然的话,让我们登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浑身内伤的狼妖强撑着蛄蛹到大狼身边,运起法力艰难续命。大狼看它总算保住一条性命,就用自己的权能裹住,带它缓缓飞起:“一定前来赔罪,只是我族与融地猪族战斗,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且慢!”正在这当口,跟在风雅身旁的伏野却叫住了狼妖。
大狼尚未离去,空间权能形成的牢笼刚刚消散,又被这一句话喊得重铸,拦住狼妖们去路,使它退走不得,只好转过身来,看向伏野:“请问这位领,还有何事?若是嫌赔礼不够,我留下来也行,等它们带灵材回来,再请各位原谅冒犯。”
“我要叫住你,不是因为赔礼不够。我只问你一件事,方才两相对阵,黑承冲进去把这狼妖抓了出来,拿它逼问,你为何说‘不要伤它性命,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妖兽’?”伏野眼神示意手下,刚刚“复活”的牢笼又严密几分。
“我保全同族,有什么问题?”大狼反问。
“如果杀一个妖兽,就不算妖兽了,那我们早该不算了。你说你是来截杀融地猪族的商队,成功截杀后,你到底认不认为自己是妖兽呢?”伏野看着大狼。
“妖兽”一词在妖语里仅仅表明被认可的修炼者身份,词义如同人类社会中自称自己是人一样,本身并没有明显褒贬。一定要说和什么概念对立,那便是“魔修”“魔族”,再强硬一点说,也不过是和具体的族群,又或者干脆和植物类的“精怪”作区分。
类比到人类社会的说法,就仿佛“你不要伤他性命,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是个人”,虽然此类语句屡见不鲜,但大多生在“伤害他”这件事丧尽天良的时候,一般程度的杀人都轮不上这句话,非得激起义愤才行。
譬如有人无缘无故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才轮得到“你杀自己爹妈,你还是人吗”这样的评价。若说有什么仇怨,对仇人动手,这句话多半是冒不出来的。
而在妖兽社会中,相互征伐死在正面战场上的妖兽,数都数不过来。冒犯一族领而被杀死的妖兽,也不过是维护一族领权威的垫脚石,怎么能轮到被评价为“你还是不是妖兽”的程度呢?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妖兽,要维护族群颜面,维护同盟颜面,用冒犯者的血来洗刷耻辱——哪怕耻辱仅是自认的——才更像妖兽该做的事。
(也就是人类现在还得讲讲法理,搁以前洗刷耻辱就是法理,更是令人扯旗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