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妫延高出阿透许多,那对准阿透心口的一剑刺到他身上就不正了,可仅是能让他不当场毙命,毕竟伤了心肺,妫延离死也不远了。
“阿延!”君上和阿透同时惊呼出声,可是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妫延一口鲜血吐出,君上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而阿透则赶紧上前扶住妫延摇晃的身子。
“阿透,你怕吗?”妫延又咳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沫,柔声问着身边的人。
“不怕,阿延在,阿透什么都不怕。”阿透目光坚定地摇头,只是看向妫延的胸口时眼中带着着急。
“那,阿透,抱抱我。”妫延笑着双手摊开,眼带乞求地向阿透讨一个拥抱。
阿透想也不想的就打算直接抱上去,可才走近就看到那长长的剑身,他不敢将它抽出来或者折断,不动这柄剑阿延还能活一会,动了,他就要马上断气了。
阿透试了几个姿势都无法依偎进妫延的怀里,他急得脸都皱成了一团,那脸上一片片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团在一起真的很难看,可妫延一直带着爱慕而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
最后阿透盯着这长长的剑身看了一会,忽然眼中亮光闪现,他抬头灿烂地对妫延一笑,眼中的星河又完全亮了起来,那光芒竟盖过了他脸上难看的疤痕。
“阿延,我来了!”阿透说完,他就小心直接用手抓住那锋利的剑身,不顾被割破后一直滴血的双手,他尽量不让剑身动上一点引起妫延的疼痛,然后一点点地,缓慢而坚定的将剑尖刺进他的胸口。
被长剑刺入胸口是什么感觉,如果剑快一些,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可阿透为了不让妫延疼痛,他是慢慢地,一寸一寸刺进心口。
阿透脸上大滴大滴地汗水流了下来,可他脸上的笑却丝毫没有改变,那眼中的星河也越来越亮,似要这无尽的黑暗驱逐干净。
直到两人心口相贴,阿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和妫延就这样被同一把长剑串在一起,胸口处的伤口紧紧相贴,阿透用力抱住妫延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抖着唇轻声说:“阿延,我抱到了……”然后双眼一闭,再没了声息。
妫延全程带着笑看阿透将自已与他刺穿在一起,可直到阿透断了气,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涌出,他抬头将眼泪逼回,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他的父亲上,脸上泛上红晕,看着都精神了许多,可谁都知道,他的时间,也快到了。
“阿爹,你问值不值,你看到了吗,他,值!”妫延温柔的搂住怀里的阿透,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同君上说着话,“你们总说阿透低贱如牛马,若是牛马畜生都如阿透般干净简单,那如牛马般又如何呢,阿透为牛,那我为马,这妫姓如此高贵,还是归还于您吧。”
“阿延……”君上完全震惊了,今晚所见的已经完全出了他认知的范围,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两人的爱,已经到了将生死都放开的地步了,他忽然有些后悔了,若是,若是早知这傻子对阿延如此重要,让他一直待在他身边,又如何呢。
“阿爹,孩儿不陪你玩了,这陈国孩儿也不要了,你愿意将它给谁就给谁吧,反正阿遥不在了,阿娘也不在了,我自是要找她们去的。
阿透不太聪明,这世上坏人太多,我肯定是不能将他独自留下被欺负的,所以我把他也一起带走了。阿爹,我们走了,不陪你玩了,我们……都不要你了。”妫延嘴里说着残忍的话,可脸上却一直带着温柔的笑。
“阿延!”听到他要被独自留在这人间时,当了君王之后已经完全冷硬的心竟然又钝痛了起来,他想过去抱抱自已的儿子,可他的阿延怀里有了别人,他想叫人来救他,可他知道,来不及了。
“阿爹,孩儿走了,不能让阿透等太久,我怕他会迷路……阿爹,孩儿祝你长命百岁,王位永存。父亲,这王位再没人和你抢了,你开心吗?
你一定要开心呀,毕竟,它是用我们的命换来的。”妫延说完就不再看他的父亲了,最后的时候,他只想眼中看着他的小傻子,他低下头,看着阿透闭着眼乖乖的在他的怀里,
他满足的一叹,“小傻子,你是我的,死,死……也,不……放……”
“不……”君上有些癫狂了,他扯着头尖叫,可一转眼,原是相拥着的二人的尸体竟然不见了,君上更是赤红了眼,了疯一样在寝殿里翻找,可是,那么大的两个人,竟然就这样无声息的不见了。
“君上,之予和阿鲤求见。”等到影一来通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君上早将寝殿内的人都赶走,又找了许久,最后他瘫坐在大殿中央,两眼直。
“让他们进来。”君上凭影一将他扶起坐好,摇了摇头拒绝了他递来的水,然后哑着嗓子说道。
“属下拜见君主。”之予和阿鲤进来时,恭敬地向君上行了礼。
“何事!”君上尽力憔悴,可平日里处理政务已经成了习惯,竟将丧子之痛暂时压下了。
“君上,公子托属下一件事,若兵变失败,将这盒子交予君上。”之予将怀里一直抱着的黑檀木盒递给影一,再由他交给君上,他和阿鲤一脸淡漠,说着叛逆的兵变时,也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里面是什么?”君上捏了捏眉心,他头疼的厉害,有些不想管这些了。
“虎符,令牌,还有一些身份凭证,公子将手里一切的资源全部交由君上,愿陈国江山永固。”一直冷漠的之予只有说起公子延的时候,声音才有着些些不稳,他和阿鲤都知道公子和阿透已经身亡,但他们像将军和阿夜一般,尸体凭空消失,
他们不愿去寻找,他们相信,公子和阿透像阿夜他们一样,不是死了,是被人救了,只有找不到,心中才会有一线希望,而这也是支撑着公子玙的信念。
“阿延他……”君上的瞳孔一缩,与其说是兵变夺权,妫延更像是亲自走到他的面前,就为了结束他和阿透的性命。
“公子交待之事,属下二人已经办完,公子临……去前已经还属下二人自由身,属下告辞。”之予和阿鲤又行礼了之后,起身离开。
君上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当年他们在那小院中时,之予和阿鲤对他们一家极是照顾,如今故人越来越少,他还是放他们自由的好,终是要为自已留点念想的。
“君上,请恕阿鲤无礼,阿鲤有一事不明,想君上亲自解惑。”才走了两步,阿鲤终是不忿的停了下来,又回身对着君上说。
“阿鲤请说。”君上手里摩挲着他的阿延最后留给他的盒子,对着阿延留下的人,也是耐心十足。
“君上,当年君上一家困于小院时,阿鲤曾问过君上,君上一生所愿为何,君上可还记得?”
“母亲安康,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平淡到老。”君上双眼放空,似又回到了那个小小院子,当时他还是憨厚的种田汉,见着长相艳丽的阿鲤很是拘束,可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得,这是他一直的梦想。
“五年后,公子玙将王位还于君上,那时阿鲤也问过君上,所愿可变,君上还记得所答否?”
“一直未变……”
“君上,你变了……”阿鲤淡淡说完,又行了一礼,“阿鲤告辞。”
阿鲤说完也不等君上再说什么,任之予搂住他的腰施展轻功直接飞离这王宫,从此天高地远,他们寻一处稳世相伴一生,再不入这红尘伤心地。
“变了……我变了啊……”君上呆愣了许久,最后抱头痛哭,他是真的变了啊。
当年,他不过一个种田的汉子,家有慈祥的母亲,勤劳善良的妻子,还有一个活泼听话的儿子,那时候他多容易满足啊,后来妻子还为他生了个可爱乖巧的女儿,他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