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肖三柱将锄头立在厨房门后,然后用搭在窗沿上的毛巾擦汗。
“明天镇上赶集,四柱去卖箩筐,正好叫他去给你抓药。”
肖三郎笑着道:“不用了,我这都好了。”
“大夫都说了,要吃药才能止痛,要是不喝,过段时日又会复的”
肖三郎摆手:“老毛病,这两年喝的药还少吗?”
“一点用也没有,都是浪费钱的!”
“不抓不抓。”
三柱媳妇倚在门边,手里摘着菜:“那药吃了也不见效,还不如买几根棒骨头,熬点汤给爹补补呢!”
三柱道:“那骨头能比得了药,这点钱也计较,家里少你吃的了?”
三柱媳妇呛声道:“老话都说了,吃什么补什么!再说了,家里做了肉,哪次不是紧着爹和孩子们吃的,倒说起我来了!”
“骨头要买,爹的药也要抓。”肖三柱如是说着。
三柱媳妇嘟囔道:“大话谁不会说,你要是每天能挣上一分银子,我也就不用省吃俭用了!”
“少说几句,做你的饭去!”
“哼,没本事还使脸色,给谁看呢!”
肖三郎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小小一间屋,只一盏油灯,灯影闪烁,飘忽不定。
屋子里一张床,两个箱子,一张小桌子,再无其他。
肖三郎脱鞋上床,扯过被子盖上,晚饭是儿子送到房间里给他吃的。
自从他腿脚不利索后,就鲜少出门了,近来更是下床都难,今日也不知怎么,忽然好了许多,他才去院子里走了走。
这会儿又隐隐作疼了。
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弯曲着都伸不直。
肖三郎不想叫家里人知道,忍着痛。
他躺在床上,往昔如梦般在脑中浮现。
年幼时跟爹娘撒娇,跟哥哥打闹。
长大了成家,娶妻生子,跟爹娘分家,自己养家糊口。
将孩子拉扯大,看着他们娶妻生子。
有了孙子孙女,儿子们也分了家,自己和秀娘也老了。
前不久秀娘也走了,他跟着大儿子一家过活。
每日就在家看看孩子,喂喂鸡鸭,后来动不了了,就躺在床上,吃饭吃药。
一生都在眼前回放,清晰无比,连小时候上树掏鸟蛋裤子上破了几个洞都想起来了。
听人说,人死之前,会将这一辈子的事都回忆起来。
他这一辈子,过得很充实,跟村子里的人一样,当然也因为他年轻时能说会道,总是比别人容易接到活,多寻些工钱,也都贴补给儿子女儿了。
给爹娘养了老,也养了小,这辈子过得也挺好的!
只是他时不时还会想起,他和秀娘的第一个孩子。
他给那孩子取了小名,叫满丰,希望将他以后一辈子不饿肚子。
只是这孩子,还没满月,就夭折了。
他特地找道士给取的大名,还没用上呢!
肖翰——
后来到了三柱四柱这儿,怕养不活,就从了村里贱名那套,不特地给取什么名字了。
只是,人死了后,真的能相见吗?
肖三郎是盼着的,毕竟秀娘也说过,要等他的。
人死了,会去哪儿呢?
肖三郎忍着疼痛,睡了过去。
再缓缓睁眼。
却惊愕地,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