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阮摇头:“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蒋家在京中口碑甚好,更不能做混淆视听的事情,即便是一个下人,也不能冤枉或者是错怪,若是犯了错,严格照家规惩处,否则何以正视听,若人人都可以随意用刑,蒋府岂不是乱了套,所以此事一定要弄个明白了。”
“大姑娘准备如何?”见蒋阮态度强硬,琳琅也察觉到不同,不再纠缠,态度倒是有些蛮横。蒋阮正要开口,猛地感觉怀中人身子一沉,周嬷嬷竟是晕了过去。她面色一沉:“白芷,带周嬷嬷回我院里,马上去请个大夫。”
“大姑娘,”琳琅挡在前面:“这于理不合,她还未接受惩罚,也不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下人,大姑娘恐怕没有这个权力。”
“琳琅,难道你就有权力挡在我的面前吗?”蒋阮冷冷道:“白芷,还不快去。”
琳琅还想阻拦,瞧见蒋阮森冷的表情时却忍不住一愣,竟不敢多说,眼睁睁的看着白芷扶着周嬷嬷回阮居。蒋阮瞧着她,淡淡道:“琳琅,有些事情我没有权力,也不知夫人有没有权力,但有个人一定有权力。”
琳琅愣愣的看着她。
“琳琅,去请夫人吧,咱们在桂兰院见。”
桂兰院是蒋老夫人的院子,蒋权的嫡母,蒋权是蒋家贵妾所生,贵妾死后便养在嫡母名下,两人也算母慈子孝,蒋老夫人在蒋府的地位不容置疑。对老夫人的印象上一世蒋阮并不熟悉,因着夏研和蒋素素总说这位老夫人性情古怪,她便极少亲近蒋老夫人。记忆里蒋老夫人是一位极其注重规矩的人,当初虽然对赵眉并不热络,但蒋权娶了夏研后整日留恋夏研院子里,也被蒋老夫人狠狠训斥了一番。上一世她及笄的时候,所有人都赞同她代蒋素素入宫,只有蒋老夫人反对,只是那时候她身子已经日渐枯朽,卧病在床,说的话也无人听得了。
但是如今离她及笄还有几年,正是蒋老夫人掌管蒋府大事的风光时期,却不知夏研这样的手段,在年轻时做事精明强势的蒋老夫人面前,够不够看了。
桂兰院在蒋府偏西的地方,离蒋阮的阮居最远,通报的丫鬟回来领了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彩雀来,彩雀瞧见蒋阮也是大吃一惊,从前赵眉在的时候,这位最不受宠的大小姐尚且与老夫人极其疏远,怎地如今刚回府就来了老夫人此处?
蒋阮朝她一笑:“彩雀姐姐,祖母还在休息?”
“老夫人早已醒了,”彩雀收起心中的疑惑,和气道:“姑娘随奴婢来吧。”
蒋阮便一边走一边与她说笑:“我也是怕叨扰了祖母休息,没料到祖母如此精神,起的这样早,教我惭愧的很。”
她这般说着,一只脚已经踏入屋门,便闻得一阵沁人心脾的檀香缓缓飘来,往前看,一名满头银的老夫人正阖眼依在榻上,手持一串念珠默禅。
蒋老夫人身边的杜鹃诧异的看了一眼蒋阮几人,彩雀轻轻道:“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蒋老夫人仍是一动不动,双眼并未睁开,露珠有些不安,蒋阮却没什么表示,依旧站在原地。彩雀和杜鹃两人俱是安静站在一边,既不说话,也不招呼蒋阮,倒教蒋阮晾在一边了。
蒋阮目光平淡,不动声色间已经将老夫人打量了一番,蒋老夫人和记忆里的有些差池,当初在她看来,蒋老夫人无非是一个古板又苛刻的祖母,如今瞧着,浑身上下无一不富贵荣华,神态安然,眉目间却又有股自成的凌厉,显然这念佛的妇人心中并不如手中的佛经所讲看淡一切,其中精明恐怕只有本人自知了。
时间静静的流走,屋中安静的很,似乎连一根落在地上的响动也能听清。也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老妇人才慢慢睁开眼睛,一眼便朝蒋阮看将过来。
蒋阮神情安然的回视,站得直而恭敬,蒋老夫人便眯起眼睛,不咸不淡道:“来了为什么不叫我一声?杵着跟个石头似的做什么。”
“进来方瞧见祖母在默禅,默禅时得一心一意,否则便是心不诚,蒋阮不敢打扰祖母。”蒋阮笑道:“却还是打扰了。”
蒋老夫人侧了侧身子,杜鹃忙送上热茶,蒋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才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蒋阮,道:“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比起祖母来差远了。”蒋阮谦逊道:“昨日回府回的匆忙,不曾来看过祖母,是蒋阮的不是。”
蒋老夫人淡淡道:“你回府的事儿吵得京里沸沸扬扬,昨儿个想必也应付的困乏,我这里不来也对。”
这话说的语气不明,反而看不清楚老夫人的态度了。蒋阮略略一想:“无论怎样,祖母都是祖母,都是蒋府的老夫人,是蒋阮的亲人。”
没想到蒋阮会这么说,蒋老夫人有有些微诧,垂头抿了口茶,道:“我也有几年未曾见你了,上前来,让我看的清楚些。”
蒋阮依言上前,彩雀和杜鹃站在一边,目光也跟着打量起蒋阮来。她们两人贴身伺候老夫人,知道老夫人的脾性,对今天可能出现的场景心中有数,却没有料到是如今这个局面。没有厌恶和粗鄙,反而平静无比,大姑娘的态度竟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意。
再看上前几步的女孩子,身子柔弱,脊背挺的直,日光照在她光洁的脸庞上,更衬得肤白如玉,眉目含情,一双水润的媚眼流露出平淡的笑意,有一种温柔又坚毅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她站在屋中,竟无一丝稚龄少女的胆怯和生涩,只有一种沉淀的稳重,便将那明艳飞扬的外表,生生的浸出一种高贵的风华来。
彩雀和杜鹃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大姑娘去乡下庄子上呆了几年,怎么变得如此不同,倒像是放在宫里细心长养出来的贵人。
不仅是杜鹃和彩雀,蒋老夫人的目光也是一滞,锐利的目光直逼蒋阮,蒋阮神色不动丝毫,依旧浅浅笑着与她对视。蒋老夫人移开双眼,淡淡道:“大了几岁,长开了些。”她神情冷淡,压下心底的一丝惊异,她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也算看的准,如今的蒋阮与过去判若两人,单是那份镇定,蒋素素便输了大捷。却不知蒋阮在庄子上到底有怎样的机遇,这样小的年纪,气势已有逼人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