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橙红夺目的巨喙依旧还是如前日一般,霸道又且灵敏。只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如此前的那一场赌气泄火的放肆袭击一样,大雷霆之威——直接是用自己无人可匹的强悍蛮力,啄塌这一方‘松散的穴孔’,而是极为精巧地堪堪停抵在了众人藏身的坑洞半空之上。
紧接着,是一条极为细长又且是灵活无比的嫣红色长舌,如似蛇蟒探洞,顺着那巨大怪鸟戳近在洞窟上方的细长喙管,快蠕伸而出,开始以一种极为粗暴地方式,略扫过坑洞里的每一处角落。
危机极近身前,藏躲在坑洞里一众矿奴自然是心跳奔,眼看着喷涌而来的恐惧感觉已经要快溢出嗓子口,却是在那一双双近乎于绷裂的圆睁惧目中,惊愕觉:在那庞然怪鸟岔劈而开的细红长舌的最尖端,竟然是不知道是因为何种缘故,莫名缺失有约一臂之长!
只见那怪鸟长舌上,一根根肉刺炸立而起,恐怖如是锯鞭,刨割着洞窟里为数不多的零星杂物,暴躁地摸索着巨禽此刻最为渴求的新鲜肉食!
不过,因为有了一段莫名的缺失存在,致使那一条原本可以遍扫洞窟的长舌,触感范围内竟然是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些许极为明显的空隙间隔!
这是众人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绝对不容许有半点错失!
老李此刻已经在那里拼了命似的屏息凝神,忍不住是抓紧了手边一直提着的‘宝贝疙瘩’——眼前的危机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放弃这个可以帮助他们轻松找到矿石的男孩。
只是,他需要为此冒更大的风险!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平息自己因为过分紧张而已经加到极致的心跳,却就要纵身机敏一闪,仗着自身在族群中已经算是最为灵动的身法,切入到面前那一点点,刚刚才是被打开又即将要消逝且不太可能有重复的红舌盲扫空隙之间。
没成想,就在此时,男人的身体突然一重!是他怀里那个平日里甚为呆傻的孩童,却在这一刻就好似是了癔疾一般,开始挣扎起极为反常的剧烈扭抖。
‘死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什么癫,找死不成!’最佳的机会往往只有一瞬,很明显,此刻已经是与‘运气不佳’的老李彻底地擦身而过。
可是现在,并不是火教训小孩的时候!
老李当时的意识,尽管就好像是在翻江倒海,怒不可遏又且无处泄!可也只能够是生生又被他死死地把顶到嘴边的粗暴,给重新压了下去!
死亡近在咫尺,求生经验丰富的男人可不敢在这个档口有任何懈怠,紧盯过身前即将要扫甩到自己的长舌,忙不迭一个腾挪,急向着后方撤退!
在这时,老李的心中还在骂娘,眼角却有一瞥,旁侧那一位年岁似比他还略有稍长的成熟健妇,已经身形影动,疾如闪电奔雷,正朝着她那一侧刚刚才显露而出的一窄间隙,疾身闪去。
没有人会愿意放弃显露在自己面前的活命机会!妇人屏住呼吸,是的,她成功了!结果并没有出现意外,那一条臂膀粗细的嫣红长舌,在最关键的时刻,险之又险从那位度已经拉过极限的妇人后背脊梁前疾刷过,却是度不减,似乎是并没有接触到那一只刚刚才漏网而出的‘小小虫子’。
是的,她成功了!巨鸟似乎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无可匹敌!所有人的眼中都仿佛是有看到了求生的一线希望!只不过,众人显然不会有察觉,这孔洞窟里那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流,已经是因为那妇人与老李两人的腾挪辗转,而被彻底搅乱了平衡。
就在此时,在众人根本不可能观察到的巨鸟长舌上的那一根根倒刺最尖端,生了一连起极其细微到无从察觉的轻微震颤!
而在同时,就在此刻众人无法看得见的洞窟天顶上,恐怖怪鸟的一只硕大禽眼眸中,一道精芒闪逝,玫红喙角轻咧,像是邪魅一翘,流露出了一种如似是孩童在挖沙时掏到一块晶亮宝石后的兴奋感!
“叱!”是一声恐怖绝伦的尖锐长啸!带连着一股自鸟喙口喷涌而出的气流,裹胁着强悍到无可匹敌的威势,一瞬间拥挤进了此间‘狭小’的洞窟里,直就把正还在拼命躲藏的所有人,全部给是吹起,悬滞在了半空!
那一条迅猛无比的细长红舌却如是闪电一般,一瞬间就把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给是快卷拢,缚紧,而后又以一种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极快度给提拽起到半空。
‘噗!’那一人没有出一丝声响,却已经深入在了巨鸟的咽喉。那怪鸟心满意足,立即又是一阵轻啼!似是在嘲笑这些躲躲藏藏的肥美‘虫子’:‘咯咯咯,你们这一群蝼蚁,又怎么可能躲得过我这个猎手早就已经埋设好的陷阱!’
“呜——”就在天坑底下所有矿奴都已经陷入无边的绝望之时,那山顶之上的血红色营地中,开始传递出一种诡异沉闷的巨声长鸣。
上一刻还在那自鸣得意的巨大怪鸟显然是对着声音极其熟悉,听闻到声响过后,不由得脖子一缩,翎羽一矮,委屈巴巴又是极其不甘,故意又想把自己的巨喙再次抵回到洞窟前。
可是,还没等它继续是戳到那一眼已经被它盯准了的‘藏宝洞’,却听闻那震荡在山谷间的声调徒然一变,原本震耳的巨响开始愈有一些尖锐!
巨鸟只得引颈轻啼,灰溜溜着夹起了自己的翅膀,一下子跃上环谷的断崖,就好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在被家长三五番次警告过后,已经顾不得自己刚刚才挖掘到的‘宝藏’,只能是老老实实,乖乖地躲回到自己的巢穴中。
时间依旧在一分一秒间悄然而逝,直到过去良久,那一方残破散乱的洞窟中,侥幸逃脱的六个人才是有胆子稍大者,十分狼狈的小心翼翼抬起了头,在最终确认过自己已经彻底安全过后,才又从各自摔跌的角落里艰难爬起。
“你们都没事吧?”这是来自那位年长头领的沙哑询问,侥幸求存的矿奴们彼此仓惶对视,眼中竟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刚刚只是一扫,他们就已经能够确定:之前,那一位第一个‘闯关成功’的年长妇人,从此以后世间便就再也不会有她的任何影踪!
再回想起此前的巨大危机,众人皆是后怕。其中,尤以老李最为悲戚,脊背凉之余,不由得揉了揉自己手边依旧还拽着的那一位孩童。刚刚若非是有这小子的阻拦,此刻进入到鸟腹之中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爷俩’。
‘这小子,倒不愧是从那洞窟里活下来的幸存者,确实有些趋吉避凶门道。’之前还是在大动肝火的男人,这时的心中已经全然是念想着自己救下的这个宝贝疙瘩的好话,哪怕是现这孩子此刻依旧行为古怪,竟然紧紧抱着那一身颇为厚实的烂衣服,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也仍是在略感愧疚之余,愈看着他可人喜爱。
当然,心情千般复杂的老李不会知道,此时他所以为的那个十分好伺弄的宝贝孩童,现在根本就不关心他们的劫后余生,反是在心海中一刻不停地着急呼唤:‘小善!小善!’
异变成衣服模样后,钥善已经沉寂快有十天。这些日子里,任凭男孩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在那里呼唤,全都泥牛入海,没有激荡起半点涟漪。
这一度是让这个因为失去力量而无奈变缩成孩童模样的施梁,心底里万分恐惧!
可是,这次不同!
在那危急时刻,小善的着急呼喊言犹在耳,彻底点燃了一直在拼命压抑自己情绪的施梁,那久日深埋的希望!
然而,现实又总是那样的残酷,会让人一次次深陷在更大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钥善的这一次苏醒,更像是他在面临巨大危机时,被环境刺激而引出的一种应激反应。然而,很可能是因为能够支撑他保持清醒的‘某种内在的能源’依旧恢复不足,是以很快又再一次陷入了沉眠。
夙愿仿佛唾手可得,可是又像在与他开了一个玩笑一般,无法如愿!这对此时迫切需要心理慰藉的施梁而言,无疑是一个难以接受的噩耗!
正就在他一步步慢慢走向绝望时,老李再一次如宠溺一般,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子,别难过了。我们这群人,自从是被送进这一眼没有出路的天坑之后,就已经是等同于死人咯。”
男人当然是有看到了施梁此刻的面如死灰,却只以为这‘孩子’是因为那一位年长的妇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一时难以接受,不由得出言一番安慰:“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是的,他在很多时候真就会望着那高高耸立在山崖上的血红色营地,如是这般念想。
“呃——”有苦不能与人言说的施梁,愤闷抬起眼,积郁无处可泄,却只可以仰着天,出了一声凄婉痛苦的长吼,带着那无比沉重的不甘愿,反复震荡盘旋在这山谷中,挥之不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山谷中所有幸存的矿奴,心中挥抹不去又不得不压抑着的巨大悲戚!在此时,正是被施梁这一声既像是在那里哭嚎,又似是猿猴空啼一般——不甘愿的长吼,是勾起了无限的悲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兄弟们,吃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