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只能绝望念着:“远徵,你不是曾说只要是自己想救的人便一定能将他救活吗?那你快醒醒啊……你只要醒过来哥哥便信你……”
宫尚角眼底的雾气愈加浓烈,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光景。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哥哥”,软乎乎的声音十分熟悉。
回头望去,那是儿时的宫远徵。
他笑着朝自己奔来,许久未曾听到铃铛声也随之响起。
宫尚角俯身蹲下,张开双臂将那小小的一只稳稳接在怀中,然后将他抱起。
“哥哥,你这次走了好久啊……能不能不要再外出了,或者下次再出宫门的时候带着阿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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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宫远徵,也是会在他许久未归再度回到宫门的那时,对着自己撒娇,缠着自己下次也将他一并带走。
那时的宫尚角便会拿些自己从宫外特意搜寻来的新奇小玩意来哄他,而远徵弟弟也常常会开心的忘记自己提起的不愿再让哥哥外出的请求。
宫尚角滚烫的泪珠不经意间滴落在宫远徵环抱在他颈后的小手上,让怀抱中的人瞬时紧张了起来。
他吵闹着要哥哥将他放下,又寻遍哥哥身上的伤口。
从前哥哥受了伤,都是他为哥哥包扎的,这次他也以为哥哥是因为受了重伤才会落泪。
终于在手心处现一道已经结了痂的疤痕,小宫远徵小心翼翼捧起哥哥的手,轻轻地吹着:“哥哥痛吗?”
霎时间眼底便蓄满了泪水,一个劲儿地顺着脸颊滚落。
宫尚角又重新将宫远徵紧紧抱住,对他说:“哥哥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烛灯轻晃,桌上的蜡烛燃了半截。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烛光刺了眼,他的眼皮逐渐有了些反应,被紧握在大掌之间的手指也有了些微微动作。
宫尚角察觉后,匆忙将眼泪抹了去,转头去查看弟弟的情况。
“远徵……”
虽已是极力克制,但话底的哭腔却是难以掩盖。
宫尚角鲜少落泪,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可即便是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宫远徵都未曾见过宫尚角掉过一滴眼泪,可今日他却一次看了个够。
反正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宫远徵便没有制止。
“哥……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宫远徵虚弱地对他说着,可宫尚角却不忍心看他如今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便出言制止:“远徵等你好了以后,再同细细哥哥讲来……”
可是没有以后了,宫远徵比谁都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是风中秉烛,没有几时好活了。
“哥……在那个梦里大家一切都好好的,没人死去。除了我心爱之人……”
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心中悲痛难忍,到这宫远徵便停下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梦境之中他有一心爱之人,两人历尽千辛敞开心扉,彼此接受,可最终的一切却仍然是化为了乌有。
梦中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怀中心爱之人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感受到她身体的最后一丝余温逐渐消失。
嘴中咸涩难忍的血腥味以及那锥心刺骨的痛,都仿佛他曾亲身经历一般,不似梦境。
宫远徵心脏突的一跳,几乎感受到了真切刺痛。
“哥……”
宫远徵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边,拉住哥哥的手。
如今的宫尚角看着气若游丝,行将就木的宫远徵,才明白了那日他用那被挑断了的手将昏迷不醒的自己带回时该是多么的无助。
那时的宫远徵拼尽全力抓住了他的手,可如今呢?他也想紧紧抓住他的手。
“马上就能见到郎弟弟了……享受了哥哥这么多年的宠爱,这下该换我来照顾他了……”
“傻子,郎弟弟比你年长,不用你照顾……你也不许给我死……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不能再没有你了……”
宫尚角一直在隐忍,不愿在宫远徵面前表露出他的绝望与无助来。
宫远徵看着哥哥,也一直在努力笑着:“哥……我听老人说,人死后永远都会保持在他生命最后那一秒的样子。郎弟弟的年纪应该与我遇到哥哥的年纪那般大……往后在下面,我会像哥哥疼爱我那般,将所有爱全部给了郎弟弟,就好像他从未失去过哥哥般……”
最后的话说完,宫远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仰面倒在了床上,眼前开始追忆起曾经的过往。
人们都说,人在临死之前眼前会闪过曾经过往的一切,那便是“走马灯”,回顾曾经过往,他未曾有过遗憾。
能生于宫门,与宫尚角成为兄弟他亦不悔。只是害怕他离去后,独留哥哥一人孤单度过余生。
寒风入帷,拂灭窗前的一支伶仃白烛,又将炉中的热炭吹的更旺。
床上那人合紧的双眼从那时起便再也未曾睁开过。
【陆】
医馆前的小池里,锦鲤甩尾,溅起一小片水花,声音在幽静的庭院中更显突兀。
柔和清风拂过水面,引得湖中荷叶轻摇,也衬得人心微微涌起些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