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康时放下幔子,转去另一间雅致的香室。
香室内,来客身着淡青色长袍,目眼寡淡地朝他一拱手:“见过崔公子!”
二人见过礼落了座后,来客长话短说,“沈相托我问一下崔公子,粮食一事可办妥当?”
崔康时为来客堪茶道:“请转让沈相放心!江南这两年闹洪灾,粮食减产不少,我早以高价屯粮。沈相何时要用,支会我一声便是。”
来客眉目遂璀璨起来,接过他递来的茶后笑道:“沈康两家近百年情谊,果然还是靠得住的。”
崔康时不动声色自斟着茶道:“不知沈相打算何时举事?”
来客轻呷一口茶,道:“只待沙洲那边传来消息……”
默了一默后,来客又道:“沈相仁慈,若能不于国中大兴兵戈最好!”
崔康时一笑,轻一点头。
二人又细谈了良久,事一谈毕,崔康时送来客从通往后院的楼梯下了楼。
待拱手目送来客马车消失,夜风送来一阵浓郁的孜然香气,他挥退跟随的小奚奴,独自踏上灯火熠熠的长街。
……
宋卿月手提的提篮内有梅花酥,荷花酥,桂花糕,红豆糕等。
入了盛隆香坊后,她将糕点一一摆上盛隆坊的柜案上,热情招揽店里伙计品尝。
与这些伙计也算混了个脸熟,日头已落,伙计们正饥肠辘辘,便也没跟她客气。
她与伙计们闲聊了一会儿,便作了每日一问:“小哥,你家主人今日可有到坊?”
得到否定后也没失望,她收拾食盒道:“那,有劳给我包一品安息香。”
将香药包好递与她后,伙计无奈再一问:“小娘子,你这般日日过来所求为何?”
“盛隆香坊所售之香皆我所好。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也想一见与我爱好类同的坊主。”
她一笑提篮,转身走出盛隆香坊。其实不然,她只是觉得这家香坊蹊跷。
她爹受伤后坠下悬崖,尸骨无踪,此坊又出现只她爹能制的香品……
她倒要看看,这香坊坊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走在灯火辉映的大街上,本道快些回去,不想被街旁边的香气所诱,挤入人群里一看,却是一处食摊在售炙全鸡。
摊主是几位金碧眼胡人,正从黄泥深炉中取出一窖炙好的囫囵全鸡,异域香料的香气四溢长街。
想到宋玉书要赶在过来用膳,她掏出一串铜钱想买,摊主却说一窖鸡早被四周的人定下。
遂意兴阑珊,收好铜钱一个转身,却见一只油纸包好的炙全鸡递到她面前来。
赠鸡之人随意道:“拿去,送你!”
宋卿月目光从油纸包上挪,落到一张珠圆玉润的脸上——崔公子?
崔公子换了身月白色银丝长袍,头上的白玉鹊尾长冠却未换,很有几分谪仙之姿。
她将胳膊上的提篮正了正,却不接那油纸包,半笑不笑道:“听说博陵崔氏日常疱膳穷水6之珍,没想崔公子也吃街边摊食?”
崔康时将油纸包往上再举一点,递至她眼前:“人饿极了可与野狗争食,何况这炙全鸡乃为兴庆坊有名的美味!”
宋卿月想将油纸包推回,却怕沾油在手,唯有一福道:“无功不食?,好意领了,崔公子自留罢!”
说完挤出人群,往自家香坊走去。
她与这人非亲非友,可以说是陌生人一个,怎么会凭白受他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