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龙城走一遭、攒功德的年轻县令扪心自问。
燕六郎与柳阿山听完欧阳戎三言两语便清晰无比的讲解,皆愣。
燕六郎思索了下,尝试出主意:“要不咱们去……扩宽河道?”
欧阳戎没点头,燕六郎反应过来什么,愁眉苦脸自语道;“也不行,就算咱们有人手,但是咱们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银粮,撑不起这工程量。”
欧阳戎却是闻言起身,垂目拍了拍衣摆上的灰:“谁说没有银粮?治水的银粮不是已经来了吗?”
“明府说的银粮在哪?”
“不就在下面?还是自己长腿来的。”
欧阳戎轻指了下山下的县城,然后又独坐,安静看了会山下风景,他率先转身:“此处确实视野开阔,走吧,该回去了。”
年轻县令走出亭子后,转身看了一眼亭上的牌匾,不禁自语:
“好一个遮目亭,丝毫不遮目……有道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已然有主意了的他笑吟一句,下山吃“肉”去了。
……
欧阳戎没想到,他刚回县衙就被人喂了一口“肉”。
县衙公堂。
“什么,你说我不在的时候,苏家来找过本官?”欧阳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哪个苏家?他们来找本官干嘛?”
他确实不记得龙城本最大的十三家乡绅豪族中有姓苏的人家。
刁县丞摇摇头,“那位苏家大郎说,他是来给他家补税的,之前明府查帐,他们自我审察了下,现可能有些摸棱两可的税没交上,所以现在呈给明府。”
欧阳戎奇道:“竟然还有为咱们官府着想、主动查漏补缺的?额,他们补交了多少?”
刁县丞咽了咽口水,“一千两银子。”
欧阳戎眼皮子跳了下,“这是漏了什么税,补交这么多?”
刁县丞摊手道:“我让手下去查了苏府的帐,现他们每年都按时纳税,分文不少。”
“那你还不把钱退回去?”
刁县丞闻言,看着欧阳戎的眼神有的古怪起来:
“可是那位苏家大郎说,若是没有漏,那就把这银子捐给县衙,让明府大人自行处理,他们只求明府大人的一副墨就行了,什么时候给都行。”
欧阳戎嘴角抽了下,起身去桌前瞧了瞧这巨款。
这张桌子都被银子压的有点摇摇晃晃。
一千两银啊,都抵得上他威逼利诱那帮恶霸劣绅们捐钱的一半了。
年轻县令把手里的银子丢回桌上,走大堂上背手踱了几步,忍不住回头:
“咱们龙城县还有这等遵纪守法的良民?”他诧异问。
主要是欧阳戎早就对县里这群主土豪们失望透了,或说,对他们压根就没怀有希望过,这些日子斗智斗勇,触及利益比触及灵魂还难……
可眼下却突然杀出一个白莲花来,比踏马的良民还良民,真是令人男默女泪。他如何不震惊。
好家伙,这么一想,有点小泪目了都。
这波啊,这波叫pua。
欧阳戎一叹。
刁县丞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明府,你与贵叔母现在住的梅鹿苑,也是这苏家无偿捐的。”
欧阳戎哑然。
不多时,刁县丞带公务离开,留下某位年轻县令站在大堂内一人独对一桌白花花的银子。
他摸了摸下巴。
“鹿鸣街苏家……就在旁边?隔壁那家苏府,记得小师妹就住在那,她说是世伯家……也就是说,这个苏家是恩师的故交?”
欧阳戎披上衣服,准备出门,可犹豫了下,又把官服挂回去了。
人家找名义捐一千两,只求他一副字画,颇有君子之交的意味,若是登门拜访就显得有些俗了,更何况这苏家还是恩师的故交,他也不能太熟络,得避嫌。
欧阳戎点了点头,将人情记下,旋即派人喊来了燕六郎。
他下巴示意了下银子:“拿去买粮,全花了,不准剩。”
顿了顿,年轻县令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特别是街上开的米铺,得好好照顾下人家生意。”
“喏。”
……
第一抹晨曦最先是落在东林寺山顶的钟楼上。
只是今日上楼敲钟的灰僧衣沙弥心思丝毫不在钟上,频繁望向山下的蝴蝶溪方向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