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启航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那年,那年花开月正圆时,父亲蹲在老宅子的西厢房的墙跟,一手挠着头皮,猛吸了口捲得大叶烟。正是刚散队的时侯,母亲得了病,他和弟妹们正都小。父亲的那种特无助的蹲姿,连同无助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也是在那时,他下了决心,决不能再现父亲的那种姿态,永远不能。
启航吸了口气,决不能重复父亲的那种姿态,他站起来,勇敢地站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船头自然直。也许会柳暗花明!”初心给他宽心。“是的,也许会。那就等待好消息!”启航乐观地回。
修鞋的小房一摇三晃地迈着极其滑稽的小碎步,他缓缓地,缓缓地走。在他身上有种坚强的意志支撑着,支撑着他为幸福生活奋斗的行动。他斜叼着烟,特随意地前后摆动着那双厚实的手。
也许是常年累月斜叼着烟的缘故,他的嘴角处明显得泛黄,似岁月在他脸上贴抹出的时光棱角。也有人议论他脸上泛黄处对面部有坏的影响,更有人劝他少抽烟,因为,吸烟有害健康。他只是伸了伸手,那茧更黄。他用一双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仍再抽,一天一包,有时侯还不够,也正是这烟,一支支折磨他的嘴角,刺激已成常态。皱纹用农村包围城市的形式布满了眼、鼻、口的周围,纵横却又不缺诗意。
微风拂来,在他内心孕育的对生活的向往突然完美绽放。他的快乐很想挥,借着酒劲他哼唱起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他手里的活干起来更起劲,阳光暴烈,他并未低头。随手的一把汗,把一堆的不如意甩得粉碎,生活对他虽然不公,但他却很珍惜生活,并会乐观地享受。坐在马扎上的他,借着酒劲,使出了洪荒之力,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每当他,给别人配钥匙的时侯,总会有刺耳的声音传播给每一个人,这种声音很奇特,但它是小市场不可或缺的音符。在他的摊位前总聚集的配钥匙和修鞋的人,他和他妹妹总是有说有笑。
瘦领导经过小房的摊位,步子很快,可在别人的门市门口却很慢,且主动地打招呼,“这不有些反常?”琢磨会儿后他又想:“莫非,他有意走近?”
第二天中午,瘦领导从市场走过,启航明显感觉到他向门市瞧了几眼,而他身后李财跟得很紧,李财和他的关系很铁,二人经常性地欢聚,唱个歌类的事很是平常。
晚上,卖凉莱、熟食的牛二紧跟着瘦领导,似有意让市场上的人看到,瘦领导说话声音好似大了许多。
……
转过天来,市场里议论起市场改造的事已成沸腾之势。可瘦领导却再也没露面,启航心里慌慌的。“看来市场真得改造?莫非改造有了眉目?”
“要不?再请领导吃顿饭?探听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凭吃顿饭,人家就把重大的消息透露给你?就给你个准信儿?”启航反驳。
“那可怎么办?总得问吧,他不是和你称兄道弟的亲?”初心催得急。
“空着手,仅再吃顿饭,我看,两个膀子扛着个脑袋也得不到真消息。”启航略小了声音。
“提点东西,赶紧着,一时摸不到消息,心里慌。”初心更是急。
启航伸了伸手,“拿吧。”
初心从包里抽出五张红票票。
“这点,能买啥?有烟没酒,有酒没茶。”初心看着启航一万个不愿意地又拉开了包,心疼地抽出两张。
“不少了吧,能买好几袋面粉。”
“再抽三张,一干块差不多。”启航又伸了手。
“嗯。”初心抽出三张后狠狠地拉住了包。她感觉有人从她身上割了一块肉,他感觉自己流血了。
启航装了钱,在门市里转来转去。
“还不买了送去?”初心责问启航。
“女人就是头长,见识短。哪有大白天提着东西送礼的?”羞得初心低下了头。
……
临摸黑,启航叮嘱初心“盯好门市,别跑了生意。我得去买礼品。”
初心眨了眨眼,疑惑地说:“咱们市场里不是有烟酒糖茶吗?”
“说你什么好?你想想!”听得初心一头雾水。
初心挠了挠头,还是不明白启航的意思。
“从咱市场里买烟酒茶,就那两家,一个比一个聪明,我又不抽烟,平时也只是泥坑洒五块一瓶的那种,一礼拜才一瓶,也不喝什么好茶,这一下子又是好酒,又是好烟,又是好茶。人家还不明白?我是送礼用的,你再想想?”初心点了点头,还是想不出更深的意思。
启航笑了又笑,像指小孩子样点着初心的眉头。“市场改造风声这么紧,连傻子都能看得出,买烟酒茶是送礼的,就那猴精的那两家谁能猜不出来?也就是你,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就这榆木疙瘩你当年还追得急呢?要不是看你是把过日子的好手,要不是看你中了魔似的讨好,哪轮到你,俺村的都为娶俺动了拳武。得了便宜还卖乖?俺这朵鲜花呀……”启航知道初心想说的话,硬生生地打断了她。“我去了。”一步跨出了门口。
初心看着走远的启航,心里暗自偷笑。
……
等启航提着沉甸甸的黑塑料袋回来时,初心伸过手来。“剩了吧!”语气亲切、温柔。
启航假装着不懂,转过头去。
“剩下的钱呢?”初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启航花了多少钱。
“都花完了。”启航没有力气地回。
初心生气地坐在椅子上,她本指着启航能剩个点回来,哪想他却花的干干净净,那可是一千,她心疼肝疼。
启航这时转过脸,手里两张红票票递了过去。她的脸阴转晴,麻利地把钱装内包里,使劲拍了拍包。“宝贝,在这里待着,来的不容易。”
启航带着坏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