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她走到厨房,兰心已把饭拾掇停当。
“妈,什么时候起来的,昨天睡那么晚。”赵树果心疼地看着兰心。
“都习惯了,到点就醒。”兰心说着拿碗来。
村里这时有公鸡打鸣,“谁家的公鸡,打个鸣都这么难听。”赵树明伸了个懒腰,埋怨起来。
当赵树果坐上马车时,她听见有微风倾诉兰心的苦闷。
有星星还不忍退去,把眼挤了又挤,它感受不到车上每个人复杂而又脆弱的心跳,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每个人对丰收的喜悦。
兰心举起马鞭,甩起时声音清脆响亮,“妈,你的腰。”赵树果看着兰心坐在车上还不由自主的弯着腰。
“没事,妈的腰一干活有些弯,等冬天活不忙了,腰就直了。”兰心回了一下头说。
“姐,你是不知道,妈这阵子老说腰疼,还嘱咐我别告诉你。”赵树明看着赵树果说。
“别听你弟瞎说,我的腰根本不疼,只是前几天,风吹了下。”兰心又甩了下鞭,马快了脚步。
赵树果知道妈即使腰疼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声张,她太了解妈了。
有风吹过,莜麦也随之起舞,没有优美的的煽情舞姿,只有看似整齐规律式起伏。
正是收割的季节,可起这么早的只有兰心家一户,无论太阳费多大劲地吆喝,别家的人却好似没听懂它催促的语言,把回笼觉看得比收割更重要。
兰心拔起略青的莜麦,熟练的分成两绺,把油麦穗那头拧了又拧,然后搁在地上,仪式性地喊:“开镰了,今年是个丰收年。”
随后她高兴地开了第一镰,兰心弯着腰,领着四耧莜麦却割在前头。
赵树果用眼的余光紧盯着妈,她觉妈好似收割机,把割莜麦割成机械式。
一个人如果把自己当机器一样使,那这个人对她生活的家付出有多大?只有在夜里舒服够的莜麦与其争辩,“夜梦未醒,你却用镰刀惊梦,不懂享受呀,劳苦的命。”
兰心怕孩子们看到自己腰疼的痛苦,腰越疼她越面带微笑,她知道,她是家的顶梁柱;她只能咬着牙坚持。
家里一大摊子事,公公一天也离不开药,四个孩子哪一个也离不开钱,树林的大学生活才二年多,正在节骨眼上,他不能分心,等他四年大学生活过了,有了工作,能给家里添补了,生活也许更好些。
赵爱国好几个月没来家里汇过一分钱,她知道赵爱国是个顾家的人,不来家里汇钱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赵树明的学费和赵树荣的学费也是自己舍了脸借的,这年头,日子过得都紧。
她觉得最苦的是赵树果。
一个被爸折断梦想翅膀的心能够好受?而自己又没能力又没办法阻挡这一切,可除了牺牲赵树果的梦想,这个家也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兰心只能用机器样的动作,去折磨心里的痛苦,去折磨腰的阵阵疼痛,他笑着想:“应了句老话,以痛治痛,痛也不痛,痛了没病。”
赵树果领着三耧莜麦跟兰心只差半步,赵树明领着两耧莜麦却跟不上趟,被甩下一丈多远。
赵树明割几把便直起腰往前看一眼,嘴里嘟囔着:“还不到头,怎么还不到头?”
兰心弯着腰扭过头来,说:“树明,割莜麦讲究弯腰不抬头,越往地头看越不到头。”
赵树果笑着补了句:“不怕干活慢,就怕抬头把功夫占。”
“看你姐领悟了割莜麦的要领,干别的活也一样,不怕慢,就怕占。”兰心说后割得更起劲。
三人紧着割,地上已经躺了二亩多……
姚五叼着烟,赶着牛车过来,后面姚飞赶了驴车,他大哥和二哥坐在车上侃着大山。
姚五见兰心家割了二亩多地的莜麦,嘲笑着说:“昨天摸黑开的镰?一家子做贼似的偷割。”
兰心连头都没回,边割边笑着说:“偷割也是偷割自己家的,我敢保险,你睡到明年,你家的莜麦烂到地里也没人偷着给你家割。”
姚五干笑了笑,没再回兰心,小声嘟囔着说:“本指望八点钟开个头镰,讨个好彩,没曾想,兰心家……”
姚飞停了驴车,高声说:“赵树果,明天去学校的话,我们一起走,我舅的车正好路过。”
“不用了,你自己走。”赵树果不想多说,一口拒绝了姚飞。
赵树果想:“姚飞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