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秀珍见大家都来给女儿过满月,高兴得嘴巴合不拢了。
可是窦大虎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姜晓梅没来。
所以,虽然窦大虎按照礼节跟大家打着招呼,“谢谢你”,“里面请”,“吃好、喝好”……
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眼睛总是偷偷地往门口瞭望,六神无主的样子。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见姜晓梅牵着葛志刚的手,挎着一个篮子出现在他家门口。
窦大虎连忙迎上去,像迎接贵客一样,朝姜晓梅堆上笑脸,甚至有点谄媚的样子。
可是姜晓梅没搭理他,把他当作空气一样从旁边过去,进了屋。
姜晓梅放下篮子,跟边秀珍唠了一会儿,就牵着儿子葛志刚回家。
葛志刚还小,被酒席上的肉香吸引,不想回家,他要吃肉。
姜晓梅拽着儿子的胳膊,想强行把他拖回家。
可是葛志刚赖着不想走,哭喊着要坐席,要吃肉。
一些人上来劝姜晓梅,说孩子想吃肉,你就让他吃呗,反正你也随了份子,吃席是理所应当的,干嘛非要拽着孩子回家,弄得他哭嚎。
姜晓梅不搭话,仍然拖着葛志刚往外走。路过大门的时候,葛志刚突然抓住门框,坐在地上。
姜晓梅没拽动儿子,回头现他坐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门框不撒手。
众目睽睽之下,姜晓梅的脸就挂不住了,她用力拽了下没拽动。她就伸手在儿子的胳膊里侧使劲掐起来。
那里是嫩肉,葛志刚被掐疼了,用力哭嚎起来,手就松开了。
姜晓梅觉得孩子太不争气,气哭了。
这时又有人来劝说。
姜晓梅抹了一把眼泪,薅住葛志刚头,拖着他除了院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窦青山上小学三年级了。转过年,二儿子窦青松,也该上小学了。
经过十多年不间断砍伐,老爷岭和其他重点林区一样,在为国家输出巨大的建设用珍贵木材后,原始森林基本都被砍伐殆尽。
窦大虎率领的砍伐队,再也找不到直径5o公分以上的原始松树了。
但有一处除外,那就是朝阳林场南部十多公里的那处原始红松林,作为东方林业大学的实验基地和红松母树林育种基地,才被保护下来。
采伐队现在采伐的,都是原始次生林生长的树木,也不完全是清一色的松树了,而是桦树、杨树、柞树、椴树等树种,只要直径过3o厘米,一律剃光头。
连续下了几天暴雨。山上的雨水基本饱和。
暑假这几天,窦大虎率领几个林业工人,在红松母树林为一些来此实习的教授、学生搭建营房。
已经连续降了一周雨。这天早起,窦大虎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雷声惊醒,他穿衣出来,外面暴雨如注。
由于山上的大树都被伐光,失去了涵养水源的作用,连续降雨后,山沟开始形成小瀑布。
窦大虎望着那些小瀑布形成的急流,有些担忧。
他家住在小河边,这几天连续降雨,小河肯定会涨水。如果遇到大暴雨,可能会形成山洪,他家就有危险。
暴雨一直下到中午,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窦大虎再也坐不住了,简单跟其他工友交代几句,穿上雨衣朝林场方向跑去。
可是,当他连滚带爬、浑身泥水地翻过几座大山,来到他家南边的山梁时,他一下就惊呆了。
他看见,原本只有几米宽、轻吟浅唱的小河,此时却是河水漫延,湍急翻滚,像黄河般泥沙俱下,如有一万头桀骜不驯的野牛在奔腾、咆哮、嘶吼……
家呢?
我的家在哪里?
窦大虎急慌慌地跑下山坡。
家园被洪水切割开,几百平米的菜园变成汪洋,洪水打着旋从仅剩一半、尚未倒塌,但已岌岌可危的房屋边呼啸而过。
洪水奔腾,力量无穷。岸边的土地一片片地被它冲塌、吞噬。
还好,窦青山在小学读书,窦青松在幼儿园学前班。
边秀珍抱着小儿子窦青云,坐在房子旁边的地上嚎啕痛哭。娘俩一起哭,脸上的泥水和着泪水、雨水,不断流地往下淌……
洪水过后,仅存的半边房子彻底倒塌。
林场的领导和工友们,要帮窦大虎重建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