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虎!你疯了吗?他可是你亲儿子啊!”
苏力德生气地把推开窦大虎,朝窦青山奔过去,扶住摇晃的窦青山说:“快,快去卫生所。”
窦青山抹了一把脸上的红蓝色液体,站着没动,说:“你别管苏叔叔,我让他打,从小他就打我,我今天倒要看看,看他能不能把我这个亲生儿子打死!”
窦大虎瞬间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会下手这么狠。
但他更没想到,打小就逆来顺受,从不敢跟自己大声争执的儿子,现在竟然如此“视死如归”,“大义凛然”!
后来,边秀珍每次见到大儿子额头上的伤疤,都数落窦大虎,“那回你用钢笔水瓶把青山砸成那样,你咋下得去手啊?你后不后悔?”
窦大虎总是深深地叹息一声,骂道:“这个王八犊子,他也不知道躲一下,就那么站着让我砸,我能不砸吗。”
“随根!”
边秀珍总是无奈地叹口气。
窦大虎搞的动静太大,走廊办公室里的场长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闻讯赶来。
场长见老子打儿子,虽然心里也不理解窦青山的做法,虽然同情窦大虎的愤怒,但此时窦青山已经成了他的职工,这个林场成立以来唯一的一个中专生,可是他的宝贝,岂容别人撒野打他?
场长就把窦大虎批评了,说:“窦大虎,这是场部,不是你家,想撒邪气就随便撒。”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窦大虎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天经地义?儿子不是你的私产,随便打人也是犯法的,亏你还是老职工呢,一点觉悟也没有!”
被场长教训一顿,窦大虎心里的火气也平息些,他此时知道,大儿子铁了心要在林场扎根,他已无回天之力了,就悻悻地朝场长拱拱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场部。
苏力德拽起窦青山,去卫生所包扎伤口。
“你这孩子也是,你爸那个臭脾气上来,下手哪有个轻重啊,你咋躲都不躲,就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让他砸!”
苏力德看着窦青山还在流血的额头,心疼地埋怨。
“唉,我不挨他这一下子,不见点血,他不会解气的……”
窦青山说得风轻云淡,但额头上的疼痛,却让他龇牙咧嘴。
窦大虎从场部出来,没有心思去白刀山植树了,郁闷至极,他回到家里。
边秀珍正在院子里给小白菜除草,见他半下午的就回来,脸色铁青,愤愤然的样子,就觉得纳闷,停住锄头问他咋的了?
“气死我了!”
窦大虎说完,也不管楞在一边的边秀珍,到屋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牛饮完,出来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木墩上,抽起了闷烟。
边秀珍猜测,丈夫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不然不会这个时候从山上下来,生这么大气。
她索性把锄头扔在一边,走出菜园,来到窦大虎身边。
窦大虎在边秀珍的追问下,把大儿子辞去县林业局好工作,非要到朝阳林场上班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妻子学了一遍。
边秀珍听罢,也是疑惑不解,说:“这个老大,他是咋想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还是咋的?”
“早知道他这样,当初还不如不让他参加高考,像苏强那样直接上班,省得读中专多花不少钱不说,还耽误了两年工龄。兔崽子,气死老子了!”
窦大虎越说越气愤,烟袋锅在木墩上猛然磕打起来。
啪嗒一声,老爷岭色木做的烟袋杆磕断了。
窦大虎更来气了,“妈了个巴子,今天真是晦气,人要是倒槽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今天是周五,按往常习惯,上班的窦青山要回来住两晚。在庙岭中学读高三的窦青松(他已住校),也会回来住一晚。
边秀珍还像往常那样,做了一桌子菜,等待孩子们回来大肆饕餮。
可是天已黑透,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8点,两个儿子仍不见踪影。
小儿子窦青云早就回来了,他已上初一,还没住校。
窦青云像往常一样,扔下书包在厨房给母亲帮厨。
“妈,我爸咋的了,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呢?我跟他说话,也带搭不理的。”
窦青云嘴巴向躺在炕上的窦大虎努努。
边秀珍叹息一声,说:“你爸叫你大哥气着了。”
“我大哥?他咋气着我爸了?”窦青云不解地问。
“唉,你大哥他,他自己把自己贬到朝阳林场了。”边秀珍眼圈红了。
“啥?他犯啥错误了,把他贬到了林场。”窦青云张大嘴巴,瞪着一双大眼睛吃惊地问。
边秀珍就把窦大虎的话,跟小儿子一字不落地学了一遍。
窦青云沉默了一会儿,把摘好的秋豆角拿到水盆里洗。
“也许,我大哥是遇到了难处,他有口难言吧?”窦青云自言自语地说。
边秀珍猛地抬起头,眼里流露出温柔的、母性的光芒,说:“是啊,我咋没想到呢,老大是个闷葫芦,有啥困难、委屈从来不说,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忍着、扛着……”
“我爸没揍我大哥吧?”窦青云小声地问。
边秀珍突然一个激灵,她想凭丈夫的火爆脾气,以及他回来的表现,他一定不能轻饶了窦青山。
边秀珍将手里的锅铲子撇到锅台上,怒气冲冲地抓起围裙就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