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青山被窦大虎撵出屋门,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呆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午夜露水漫上来,打湿了他的裤脚,屋门仍然紧紧地关着。
窦青云企图偷偷给他打开外屋门,放大哥进屋来,却挨了父亲响亮的一个耳光。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打。他知道这次父亲是真的愤怒了,他不敢再为大哥做什么,就悄悄地回到小屋睡下了。
窦青山郁郁寡欢地回到林场。
他想,总算尽了人臣之礼,把自己的婚讯告诉了父母,至于其他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下面开始想的,是找林场领导申请一处房子作为婚房,然后清扫、收拾,打置几样过日子的家具,然后带徐翠翠去县城拍婚照,登记,再给她买几件新衣服。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噩耗这么快就把他推向了深渊。
窦大虎喝了农药!
坏消息是窦青松从县医院打来的,他说父亲正在那里抢救。
接到电话的时候,窦青山正和徐翠翠商量婚事的具体事宜。
徐翠翠告诉他,他父亲说,要给女儿置办庙西村最丰厚的嫁妆,要举办最风光的喜宴。他让女儿告诉窦青山,徐家把所有结婚的事宜都包圆,只要窦家准备一个婚房即可。
窦青山正犯愁,昨天晚上他被父亲赶出家门,虽然回去的时候他已预料到,以父亲的性格肯定会被撵出门,或者打成残废,但他仍心存一线希望,希望父亲网开一面,成全他和“疯女”徐翠翠的婚事。
母亲气得半死,父亲差点拿洋炮轰了他,窦青山知道,他和徐翠翠的婚事,家里是不会给他办点帮助的。
他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徐翠翠告诉他这个“喜讯”,他俩婚事的所有事宜徐家都包圆,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感慨万端。
于是,他拽着徐翠翠就朝走廊最里边的场长办公室走去,他要申请一处住房作为婚房,哪怕一个废弃许久的地窨子也行,他只要一个“窝”。
那个时候,老爷岭地区因为偏僻,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拂过来,这里的许多做法还停留在计划经济阶段,比如住房,就是实行单位公房分配。
可是,窦青山和徐翠翠刚迈出办公室的门,窦青松的电话就来了。
窦青山脑袋轰的一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眼前一黑。他连忙扶住办公桌,才不至于摔倒。
徐翠翠吓呆了。
“咋的了,出啥大事了?”
徐翠翠脸色煞白,紧张地问。
窦青山的眼泪瞬间就冲出眼眶,看着徐翠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徐翠翠见状眼泪也下来了,“青山,青山,咋的了,究竟咋的了?你说话啊,你可别吓唬我啊!”
她的身子突然颤栗起来,神经质地抖着。
窦青山突然清醒过来,想起徐翠翠的疯病,想起她最怕突事件的刺激,他连忙跑过去抱着徐翠翠,手掌轻轻在她后背上抚摸着说:
“没事,没事,没事的……”
徐翠翠被他抚摸安慰,身体不再那么颤抖了,但仍瞪着惊恐的眼睛,像受惊吓的小鸟似的看着他。
“我爸……”
“你爸咋的了?”
徐翠翠紧张地问。
“他,他得了急性阑尾炎,正在县医院住院呢。”
窦青山撒谎,他不敢说实话,担心徐翠翠知道父亲因为他们的婚事,而喝农药寻死,她会受到深度刺激而疯病复。
“那你赶紧去县医院吧。”徐翠翠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