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青山跑进场长办公室,说父亲得了急病,正在县医院抢救,他要请假。
场长是个老转业军人,抗美援朝战争受伤,被敌军飞机炸掉了一支胳膊。
场长说:“那你还在我这墨迹啥,赶紧去呀!”
窦青山跑出门,向公共汽车站跑去。
刚跑出一百多米,身后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声。窦青山往路边靠了靠,继续快奔跑。
一声急刹车,一辆森林防火救援车在他身边停下。
司机探出头说:“快上车,我拉你去县城。”
窦青山迟疑,司机说:“上午的客车早走了,场长怕耽误你的事,让我拉着你去县医院。”
窦青山赶到县医院的时候,父亲还在急救室抢救。
抢救室门外,一脸愁容的母亲、二弟和小弟,都在局促不安地转圈圈,犹如没头的苍蝇。
窦青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窦青松:“咱爸咋样了?”
“啪!”
还没等窦青松回答,窦青山脸上就挨了边秀珍重重的一个嘴巴,声音极为响亮、清脆。
窦青山捂着嘴巴,看着窦青松紧皱的眉头,以及窦青云哭泣的眼睛,就知道父亲还没脱离危险。
“你来干啥?嫌你爸死得慢吗!”
边秀珍身子颤栗着,眼睛里射出的目光比冰刀子还锋利,还寒冷。
窦青山眼眶湿红,焦急地望着抢救室的门。
门像通往地狱的门,无声无息,冰冷漠然。
过了一个多小时,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走出来,窦青山抢先一步扑过去,差点扑倒医生,抓住他胳膊问:“大夫,我爸怎样了?抢救过来没有?”
医生扒拉开他的胳膊,觉得他过于鲁莽,便摘掉口罩瞪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抢救过来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谢天谢地!”
此时,一直紧张得快要窒息的窦青山,才有些放松下来,眼泪哗哗无声地流下来。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边秀珍双手合十,嘴唇翕动,念念有词,满脸虔诚。
窦青松一直搀扶着母亲,生怕她因悲伤过度而晕倒,此时听医生说父亲脱离了生命危险,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窦青云原本停止了哭声,但听说父亲脱离了危险,则又不仅失声痛哭起来。他留下的是激动的泪水,幸福的泪水。
不一会儿,父亲躺在活动病床上,被两名护士推出来。
一家人立即围上去,关切地看着窦大虎。
只见他面色如灰,嘴唇乌紫,满脸倦怠,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一般,精疲力竭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爸!”
三个儿子不约而同地附身叫一声。
窦大虎眼皮微微颤了颤,艰涩地睁开眼睛,似乎眼睛上蒙了一层薄纱,几个孩子的影像有些模糊。
窦大虎的眼神越过几个孩子,似乎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