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山间的道路上蜿蜒着长长一条火蛇。
举着火把的元军,在色目人的带领下还在奔逃。
可没走多久后面的汉营便跟不上了,缺乏维生素a的汉营士卒举着火把也步履艰难。加之跑了一天,体力已经透支,整个逃亡的元军队伍只得停下休息。
三十年河西东,这回轮到元军挨饿受冻了。真阳火起逃命都来不及,自然没人去管什么辎重粮草。何况作为苦力的不入队人,都被抛弃在了真阳。
这一没锅二没米的,埋锅造饭显然是不现实。好在英德府河流众多,水倒是可以敞开喝,多少能混个肚圆。
在饥寒交迫中熬了一夜的元军,天色微亮便起身继续向浛光奔去。摆在阿术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渡过光水从浛光经连州跑去蓝山或平阳(今桂阳),要么沿着桃溪从乳源经宜章往郴县(今郴州)、平阳而去。
元军撤退示意图
至于到底走哪边,还要看浛光能不能渡河。有股义军跑去了浛光的事情,阿术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时间腾出手来收拾罢了。
那股义军肯定是有粮食的,虽然身边只有一千多士卒,可两三千的义军阿术并不放在眼里。
浛光的义军加起来有差不多三千人,做主的张龙已经自封为英德府巡检司指挥使。
手里没粮食的刘斗元现在只能以熟读《六韬》的张龙马是瞻,形势比人强,谁叫你要靠人家吃饭来着。
因为害怕元军追杀来浛光,义军在浛光是分分钟准备跑路的。南下的路被元军堵死了,要跑还得回桂阳往西从贺州绕去广州。
追击元军的已经不止是孙进的骑兵营了。作为精锐的天武军第一旅已经留下战车辎重和炮手营火箭连,27oo人的武装力量在旅统制秦克明的带领下,只随身携带了四天干粮向浛光奔袭而去。
这人手一多,路障被清理的度就快了许多,宋军追击的度再次提升。
浛光义军的领张龙是读过兵书的,虽然只读了三卷《六韬》可也算是义军中少有的了。
自况孟珙的张龙从未放松过警惕,不但在真阳过来的路上设了路障哨所,连阳山乳源方向也派了人警戒。
义军没有马匹可却是有些蹇驴。驴虽无马快可也能负重,在山间要比马来得稳妥。这三路哨所便都有着一两头驴子,以作为报信赶路之用。
这真阳一路的哨兵在山头远远地望着元军前来,估摸着数数也就千把人,赶忙下山骑着驴子就往浛光赶。
等来到光水,坐了木筏渡河便向张龙报告了敌情。
“启禀指挥使,有股千人元军正朝浛光赶来。”
“可有马匹骑兵辎重车辆,多少弩手?”
“没有看见辎重队,劲弩不足三成。”
“离此地还有几个路障?”
“还有三个,约莫三个时辰才能到河对岸。”
“好,你侦敌有功,且先下去歇息。”
左脚被扎穿的张唐听完消息神色慌忙,“快撤吧。”
“急甚。”张龙望着他的族叔张唐说道:“这城外的河水,岂是说过就过的?何况本指挥使就没打算退。”
“啊。”刘斗元望着张龙嘴长得老大,“这浛光根本守不住,等元军造了木筏渡河,我等休矣。”
张龙一脸鄙夷地看着刘斗元,“如今你乃是英德府巡检所属,早已不是那劫道的蟊贼。你怕个甚?”
刘斗元最记恨别人提他这档子事,顿时脸就黑了。刚想开口争辩几句,那张唐却做起了和事佬,“都是自家人,切莫再提这些。如今你说不退,这元军打来该如何计较?”
“呵呵”张龙一脸得意地笑了笑:“我等围攻真阳兵败,这元军却是毫无伤。如今真来追杀我等,会只有区区一千人?弩手都不过三百,拿什么和我三千精锐抗衡?”
张龙转过身,背对两人负手仰头说道:“我敢断言,真阳已破,如今来的不过是一群军械不齐丢了粮草的丧家之犬。”
张唐和刘斗元听了又是一惊,可仔细想想的确如此。怎么可能来攻城的两营士卒就三百弩手,而且也无辎重。
张唐觉得这股元军比自己溃逃时还不如,自己还知道夺了驴子肩扛背挑地带着粮食跑路。
只要不让元军过河,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张唐悬着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他也不想撤离,自己在脚伤还没好,不适合长途奔逃。
刘斗元也不再害怕了,朝张龙的背影叉手说道:“指挥使算无遗漏,真乃不世之材。”
千穿万穿这马屁是不穿的,如同吃了补药一般的张龙转回了身说道:“传令下去,各军整装,随我渡河杀敌!”
“啊……”这才高兴起来的刘斗元和张唐脸一下又垮了。
“我等只需在城中据守便是,就算真要对敌,在河边扎下木栅不让元军渡河即可,何必要过河搏命厮杀。”刘斗元苦着脸说到。
“木栅能把河岸全拦起来吗?”张唐看着不识得兵法的刘斗元就生气,“这元军一旦渡河,必定会来猛攻浛光夺取粮草。如今浛光城墙抬个脚便能跨过,城里的这三千人是些什么货色,你不知道?一旦被元军攻城怕是立马就跑了一半,所以我军要主动出击。”
张唐被张龙气得面色乌黑,结结巴巴地骂道:“你,你,你既然知道如今这三千士卒都是没卵的撮鸟,你还要渡河去送死,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你这老狗才得了失心疯。”张龙被张唐气得鼻子都歪了,“你懂甚?写个唐字都漏一笔。可懂什么叫兵法?破釜沉船可曾耳闻?”
张唐被晚辈骂了句老狗心中有气,可也不便在外人面前作,何况作了最后吃亏的是自己。便黑着脸坐在一旁,心中暗骂:我若是老狗,你爹爹也是老狗,你便是只小狗。
刘斗元也不知道什么是破釜沉船,便开口问道:“这泼妇乘船又与我等何干?我又认不得甚泼妇,莫不是你旧日相好?”
“尔等真是不可理喻!”被这两个文盲胡搅蛮缠的张龙气个半死,可终究要用上这两人。张龙平复了下心情,好声好气地把楚霸王的故事简单地讲了讲。
刘斗元显然被故事里是项羽以少击多的事迹折服了,可张唐依旧不想过河对敌。
张龙眼见如此,便又开口说道:“靠着这三千人根本守不住浛光,只有渡河拼死一搏。项羽以少击多都能大胜,我等以多击少还能败了不成?到时候没有退路,这群撮鸟必定拼命。打败了元军,便是份功劳,没有功劳那甚换这赵家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