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如此想,只要冲出城门,那些叛军绝对不敢对自己动手。那么多年的威望,加上身边这七百猛士,会令这些懦弱的叛徒心生怯意,给自己让开一条路来。
忽必烈跑得那个快啊,他被云都赤等人围住,完全忽略了刚才那火箭带来的火焰伤害。刚才他前面那些士卒都被点燃了,此刻跟随他的只有四百来人,惊慌失措的士卒们哪里还谈得上是什么猛士。
宋军的火箭没完没了,才退到主干道十字路口的忽必烈遭遇了空中两枚火箭的爆炸伤害。飞射的铁子和破片带走了一波人头,立志成为贺胜第二的美少年被弹片插入了脑壳,来不及哼上一声,便从马上栽倒。
火箭在空中爆炸,燃烧的油料四处泼洒,大都城中到处都是绝境。
周遭的火焰和浓烟让人产生浓重的无力感,已经被刺聋的马匹再也忍不住了,战马疯了。野兽对于火焰天生的恐惧,让逃跑变得更为艰难。
从十字路口到西门不过四五里,可此刻仿佛要跑上半个世纪。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忽必烈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听许衡的,早些退往上都。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天下之大,哪里有他忽必烈的容身之所。项羽不肯过江东,而他是不能去上都,无论能不能逃出去,他已经完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必烈坐下的战马突然马失前蹄,忽必烈从马上向前飞起,转体二百七十度,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
“陛下你没事吧?”
“陛下你没死吧?”
“滚!快扶我起来。”忽必烈听了气个半死,而此刻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几个护卫连忙翻身下马,拉起了尾椎骨可能摔坏了的忽必烈。
“哎呀,马跑了!”
“快追。”
“别追了,保护陛下突围!”
“陛下来坐我的马,我这马没有蛋。”
忽必烈已经不想说话了,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良驹,连忙走上前去抚摸了几下马匹的额头,口中呼唤道:“萌萌,快起来。”
可战马似乎已经没了呼吸。忽必烈向马腹望去,只见马后腹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一道口子从皮燕子一直拉到厥物以下,厥物自然是没有了,那口子里淌出的肠子流了一地。
“唉,时不利兮骓不逝。罢了,这都是命。”
忽必烈还想再说两句什么,这个时候读项羽的诗除了不吉利,也有些被人比了下去的意思。
忽必烈还想自己现编两句,可一个字都还未曾想出来,就被身边的护卫架起来就往前走,直接给他推上了马背。
跑不跑得脱,忽必烈已经无所谓了。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神志恍惚的状态中,周遭嘈杂的声音已经被他自动屏蔽,眼前的景物也变得逐渐模糊。
忽必烈在这种半灵魂出窍半神游的状态下,想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做一绝命诗。这样哪怕再过两千年,也依然会有人以他的诗来训诫后人,评价他的是非功过。
可惜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身边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忽必烈的脑子开始转不起来了。
前面就是西门了,看守西门的士卒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要打开门,就算是走上了活路。可忽必烈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他的脑袋越来越沉,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宿卫士卒们一片慌张,云都赤的指挥使一把扶起了忽必烈。
“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忽必烈面如白垩,嘴唇白,进气少出气多,可能也没几分钟坚持的了。
“陛下!”
云都赤扶着忽必烈便开始检查伤口,可找了一会才现,忽必烈的右侧大腿根处被铁子打断了大动脉,鲜血顺着裤腿已经灌满脚底的靴子。
忽必烈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毫不光彩,如同条被打断了脊椎的老狗,倒毙于烂泥之中。
想要流传后世的绝命诗,终究是一个字都没作出来。